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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二十一颗桃
兴许是天赐的运气。
淋过阳台那场大雨,浑身湿透的王嘉桃回到病房时, 护士正拎着手术通知四处找她。等见着她, 护士直接就扑了过来, 抓着她的手, “肺源五个小时后就到, 签完字就能安排王勇进手术室。”
王嘉桃整个人都是懵的,听到这话,才惶惶然地回过神来。
一目十行地扫了遍手术通知书,颤抖着手, 签字了字。
袖管里的水,从指缝里躺下来, 在纸上洇出一滩痕迹。
护士拍拍她的肩:“赶紧换身衣服,病人接下来都要靠你照顾,这关节点上不能生病。”
王嘉桃笑笑,说谢谢。
“换了肺,就又是一次重生了, 像你们这样幸运的家庭没几个。”护士给王嘉桃留了张紫色底联, 匆匆跑了。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王嘉桃觉得自己真是很幸运的一个人。
幸运地过着平顺的人生, 幸运地让父亲拥有再获健康的机会,甚至幸运地,遇上了陆沂南这样,她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人。
她真的获得了常人难有的好运。
所以,即使好运到此, 也都值得她用一辈子回味了。
*
王勇的手术很成功,不到二十四小时就苏醒了。只不过这才是尘肺病人的第一关,躲过排异反应,才能获得新生。
这天,王嘉桃剥着橘子,陪王勇看电视。
王勇连换了几个频道,最终停在了娱乐新闻上。电视里,陆沂南再度被私生饭偷拍的事情仍在持续发酵,借助陆沂南的热度,长久地占据着头版头条。
不再需要氧气面罩,王勇说话都清晰了很多。只是因为虚弱,声音很小,“小桃,这大明星也是你们公司的吧。”
“是啊。”王嘉桃故作平静地笑笑,“爸,你怎么也关注娱乐圈消息了。”
“你在大明星圈子里干活,我当然也得了解些。”
“这话说得,真是辛苦你了。”
王勇在那憨憨地笑,“你们公司这大明星陆沂南长得挺好的。”
王嘉桃这才抬头,对着屏幕里鸭舌帽遮半脸的那人,略显失神:“他是公司当家流量。”
王嘉桃是王勇唯一的女儿,他哪里看不懂她眼里的情绪。
他故意把电视音量调低了点,又吃力地伸手,敲了敲王嘉桃脑袋。
“小桃,你在跟他谈恋爱,是吧。”
王嘉桃明显愣了一秒。
片刻之后,没抬头,继续在剥手上的橘子,皮剥完了,就一根根地挑那橘子筋,“爸你想得真多,人家大明星,哪看得上我。”
王勇却笑了,从她手里抢过橘子,掰了几片塞进嘴里,“你从小就嫌吃橘子麻烦,每回剥了皮就整个往嘴里塞。今天破天荒地,把这橘子筋都揭得一干二净,不是在骗我,还能是什么?”
“好吧,我承认。”
父亲面前,她也只好缴械投降了。
王勇笑笑,虚弱的唇角泛着白,“爸老花,你玩手机离得越远我看得越清楚。你壁纸全都是跟他的合影,连微信里都是跟他的聊天。你真当爸老了,看不懂你们年轻人啊。”
秘密被人发现,王嘉桃倒有点无地自容。
王勇了然:“我不反对你跟他在一块。但我看得出来,那天来的公司女领导,应该也是为他来的。”
“没想到,你猜得挺透。”
“她喜欢他是吧?”
“是。”
闻言,王勇叹了好长一口气,“那你跟着他应该挺辛苦的。”
王嘉桃朝她笑笑,“也没那么辛苦。”
她嘴上说没事,但王勇还是心疼。他拉着她的手,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你这姑娘从小就这样,什么心事都不爱往外说,就只知道自己担着。其实也怪爸没用,没能把你妈留住,要留住了你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至少有心事,也能有个说话人。”
“这不是我还能跟你说嘛。”说起出走的母亲,王嘉桃鼻子有点酸。
王勇摇摇头:“我们小桃这二十几年是被我的病给害了,得了空就拼命挣钱,就为了凑够这笔手术费。”
王嘉桃的脑袋枕在王勇手边,他轻揉了揉,“镇上人都说小桃有出息,但其实这辈子,爸就希望你能做个平凡的人,平凡的有个平凡的丈夫,平凡得过一辈子就好。但要你真喜欢他,爸也支持你。”
王嘉桃眼眶不自觉地湿了,好在落在纯白的床单上,痕迹不太清楚,不用担心被发现。
王勇在问:“小伙子看起来挺有人气的,你俩打算什么时候公开?”
“还……从来没想过。”
“这可不行!女孩子不能拖的。”
王勇口气认真,王嘉桃下意识抬头看他。父女对视的那一秒,她才发觉父亲的眼神很温柔,隐隐还有水光。他抚着王嘉桃的脸蛋,语气恳切:“等爸身体好了,就给你去改个名字,以后你也别回镇上了,我也不回去了,就当南城压根没咱们父女俩。等你俩准备公开的时候,爸会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安顿好自己。一定不会让外面媒体发现,也不会让你难做,更不能让未来姑爷难做。要实在别人追得紧,你就说家里父母都过世了,这样最干净……”
王勇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未来规划,王嘉桃却侧过了脑袋。
眼泪没忍住,像没锁上的水龙头。
滴答、滴答掉。
王嘉桃从未敢和陆沂南设想的未来,已被父亲列入规划之中。
可做了一辈子苦活的父亲,习惯卑微了大半辈子的父亲,为了不拖累王嘉桃,选择舍弃自己。可他俨然忘了在女儿幸福的未来中,他也应该有一席之地的。
王嘉桃心疼了。
因为她头回发现,当选择摆在面前时。
选择陆沂南和选择父亲,其实是有矛盾的。
就如私生饭这事一样,换做其他明星,或许闹一阵就算了。但因为那人是陆沂南,所以新闻被翻了一轮又一轮,话题衍生一遍又一遍。她不敢想象,有天陆沂南与她携手站在聚光灯下,会面临多少的质疑与嘲笑。自己的出身,父亲的身份,又会被人如何理解?陆沂南又会遭到如何的非议?
王嘉桃想,或许邵琪比她更早地看穿了一切。
她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跟陆沂南并肩的能力。
*
晾了王嘉桃不到三天,陆沂南就彻底坐不住了。
傍晚,他特意让助理准备了好些补品,准备亲自上医院拜访。可刚到医院,才发现忘了问病房号,急匆匆打电话给助理,没接通。
鉴于他想给王嘉桃一个惊喜,所以没把这事儿跟她说。
他干坐了好一会儿,眼见护士对黑超遮面的他起了疑心,连续好几次探头探脑地在观察他。他才翻开了联系人目录,找出了王嘉桃的窗口,迟疑几秒,最终还是拨了出去。
冰总要凿破,陆沂南不排除这个人可以是他。
电话接通得很快,但她却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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