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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栎帮她掖好敞开的被角,嗓子像被春风吹过一般,温柔恬静道:“走到这一步全是她自己作出来的,若她不戴那只镯子去太后跟前显摆,没准柳相现在还在朝为官。娘娘,这种人不值得您同情。”
林桑青挑唇微笑,“也对。”掩唇打一个困倦不已的哈欠,她带着睡意道:“枫栎你先下去吧,白天见你一直在忙除夕宴的事儿,都没怎么休息。”停一停,又道:“把梨奈叫来一下。”
枫栎恭谨答“是”,阖上屏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梨奈很快哈欠连天的过来,上下眼皮子耷拉在一起,揉着眼眶有气无力道:“娘娘,您找我?”
林桑青猛地从床上翻身坐起,一把抓过架子上最厚实的披风,三下两下系在身上,穿好鞋袜,她对梨奈道:“梨奈,陪我去慈悲堂给柳昭仪上柱香吧。”
自古以来,有人的地方便有纷争,有了纷争便会有死亡,有了死亡便会有超度亡灵的佛堂。皇宫也不例外。
慈悲堂是皇宫中的礼佛之所,当今东宫太后不大热衷吃斋念佛,其他的妃嫔又都还年轻,也可以说她们双手沾染的罪恶还没到需要佛祖宽恕的地步,是以慈悲堂鲜少有人使用,一年到头都冷冷清清的,只有几位姑子在那里打理日常事务。
被冷风吹了一路,梨奈的困倦劲儿早跑到九霄云外去了,她裹好脖子上毛茸茸的领子,哈着冷气问林桑青,“小姐,你说柳昭仪为何要上吊呢,皇上是处死了她的父亲不假,但他网开一面,放过了她的家人,她作甚会心灰意冷到非死不可?”
厚实的披风裹在身上,像一条温暖的毛毯子,纵然夜风寒冷也不可怕。林桑青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眼底精光乍现,“上吊?”嘴角牵扯出一抹精明的笑,“前一瞬还信心满满想要重新获得皇上的宠爱,境遇再差也要穿得花枝招展,首饰亦要戴得齐全,这样的人会随意上吊吗?”
梨奈若有所悟,“您的意思是……”
淡淡的檀香味从前面传来,缓缓沁入心脾,似能缓解这世间所有的烦躁不安。慈悲堂近在眼前。
林桑青停下脚步,抬头仰望镀金的“慈悲堂”三个大字,嗓音虚无缥缈道:“只是猜测,当不得真。前段日子柳昭仪占尽了风光,却不知收敛谦卑,得罪了不少人。现如今她彻底失势,这宫里有多少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她,总有些躲在暗处的黑手会伸向她——反正只是个被禁足的弃妃,她是死是活已经不重要了。”
闻得她这样说,梨奈缩缩脖子,忧心忡忡道:“小姐,老爷如今是三相之一了,您的身份亦会跟着水涨船高,身处在这处处都是陷阱的宫廷里,您可一定要当心啊。”
林桑青朝她宽慰地笑一笑,“放心,我没柳昭仪那么好看,也没她那么蠢。”这样子说刚死的人有些不道德,林桑青想,没准柳昭仪的魂魄还没离开皇宫,听到她私底下偷偷说她坏话,小心眼的毛病一发作,便要作祟来吓她。
慈悲堂夜间从来不关门,袅袅檀香顺着门口飘向远处,被风一吹便弥散不见,恰似一场初醒的大梦。
抬步跨过高高的门槛,林桑青本以为慈悲堂空无一人,毕竟大晚上的谁会来这里上香呢,却没想到,早已有人先她一步来了。
青年的个头很高,往哪儿一杵都是一根木头桩子,还是比较瘦弱的那种。他应当也是临时起意过来的,里头和她一样穿着睡袍,只在外面罩了一件厚厚的披风,他身姿挺拔地站在大殿中央,头发自然垂落在肩膀两侧,瞧上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
林桑青登时怔住了,缓一缓,惊讶道:“你来这里作甚?”
仙风道骨的青年回过头,默了一会儿,出声唤她,“林昭仪。”看一看她的打扮,弦月眉微不可见地跳动两下,“你来做什么。”
大晚上的,林桑青没有心情去守君臣之礼,她挠开挡在眼前的头发丝儿,撇嘴道:“貌似是我先问你的。”想到箫白泽平日里的做派,她识时务地摆手,“罢了罢了,谁让您是皇上呢。”
取过一把香,缓步走到长明灯前,她把香插进火苗之中,等待火苗把香点燃,“我爹说,人死后是有灵魂的,他每年八月十三日都要出去一趟,回来时满身都是纸钱焚烧后的烟熏味。他说,他年轻时喜欢过一个姑娘,可惜那个姑娘已有心上人了,八月十三那日,她和她的心上人拥抱着赴了死,从此成为了一对亡魂鸳鸯。爹还说,他喜欢过的姑娘和姑娘的心上人没有后人,他们死去之后,没有人会给他们烧纸钱。但人死后是有灵魂的,他们若看到自个儿的境遇定会觉得寒心,是以每年的八月十三,他都会为他们焚烧一扎纸钱,也算是略尽心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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