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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光彩的眼睛最后放在林桑青手腕上的猫眼石手串上,脸上绽放一抹由衷的灿烂微笑,林清远展眉缓声道:“好孩子,不枉我忍辱偷生这一场。”
说罢,他从容闭眼,整个人如一座倒塌的山,直直摔向地面。数支乱箭齐发,穿过枯黄的草丛,将他倒下的尸身变成了一只刺猬。
林桑青闭着眼睛,却仍能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温热感,那是箭入骨肉带出来的血,是她父亲体内的血。
手心的春卷沾染了眼泪和鲜血,早已看不出本来面目,乱糟糟的,可以丢进一旁倒着的泔水桶里。
梨奈冒着箭雨将林桑青拽到安全地带,掏出帕子为她擦拭头发和手上的血滴,颤抖着声音安慰她,“小姐你别怕,不要哭,梨奈在呢。”
自己却明明也吓得哭了。
梨奈的眼泪是惧怕的眼泪,因见了这样恐怖的场面,它的味道一定是咸的;林桑青的眼泪是痛苦的眼泪,它也是咸的,但若仔细品尝,除了咸味之外,还能品出几分苦涩。
她一直闭着眼睛,眼泪淌个没完,沾湿了上下两层睫毛,直到御林军将林清远筛子一样的尸体拖走,她才颤巍巍睁开眼睛。
御林军都恢复了平静,装束整齐地站在原地,只有天井里那滩血彰示着方才曾发生过什么事情。
擦干眼泪,她强行装出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挺直脊背望着堵在寒夜宫门前的这队御林军,语气平静道:“你们来做什么。”
领头的队长按着佩剑,不卑不亢道:“娘娘受此惊吓,按理说我们应当让您缓缓才是,然而咱们奉了典司长大人的命令,前来带您去刑场,一刻都耽误不得。所以,娘娘,请吧。”
“刑场?”林桑青蹙眉,“看来是要处决本宫了。她抬头看向领头的队长,“皇上同意了吗?”
领头的队长冷冷一笑,“柳昭仪的案子已查探清楚,有证人证明,柳昭仪死的那天您曾去见过她,说了不少话,您走后没多久,柳昭仪便吊死了。处理一个为非作歹的选侍罢了,用不着皇上同意,典司长大人和太后都拿得定主意。”
是了,林桑青轻轻眨动湿润的睫毛,她现在已不是昭仪娘娘,仅仅是最末等的选侍,甭管娘家权势再大,只要太后和掌管宫中刑罚的御廷司典司长商议一致,她的生死便能够在瞬间被定夺。
太后纵然再喜欢她,可前有诅咒淑妃的巫蛊娃娃,后有变成鬼都不安生的柳昭仪,为了安抚自己的侄女,也为了平外头的民怨,太后只能选择处死她。
处死选侍是不必向皇上报备的,何况,她还是个身处冷宫并不受宠的选侍,便更不需要向皇上报备了。
林桑青不想死得这么早,她早就说过,她可以自杀而死,可以犯罪而死,唯独不能被歹人陷害致死,不若她的灵魂到了阎罗殿也不会安生。
现如今林清远死的不明不白,她更不能紧跟在他后头去阎罗殿报道,否则路上万一碰着了,她要如何向林清远解释她的死因?
嘿,老爹,说来惭愧,我死的比较憋屈,是被歹人陷害死的,连仇都没来得及报,我便来同你相会了。
这种话,想想都觉得难以启齿啊。
那队御林军死死堵在门口,似乎怕林桑青逃出去,默不作声思忖须臾,林桑青慢吞吞凑近梨奈,小声同她嘀咕,“梨奈,脚程再快一点,去启明殿请皇上过来,说我要见他。”
家人指望不上,太后又对她失望透顶,现如今,唯有这宫中权势最大的男子才能救她了。
梨奈护在她身前,焦急而为难道:“娘娘,其实我上午就晓得御林军要来带您走。我让枫栎姐姐去请皇上,她没见到皇上,只见到了白瑞公公。白瑞公公说,皇上在淑妃宫里,陪着淑妃逗狗玩儿,谁也不见。”
堵在门口的御林军看了看天上的太阳,站姿渐渐变得懒散,行动间流露出催促的意思。
“谁也不见?”一股无名火登时冒出来,看看装束整齐的御林军,林桑青拧紧眉头对梨奈道:“你告诉他,若他不来见我,哪怕当真上了断头台,在人头落地之前,我也会将他藏得最深的那个秘密公之于众!他不是想安生吗,我偏不让他余生过得安生!”
梨奈为难道:“可,奴婢这样说了,皇上会过来吗?”
林桑青想办法拖延时间,来回搓着手指头道:“他会的,倘使再怎样不屑我这条性命,为了保住那个秘密,为了余生过得安稳,他一定会来见我。只要他来见我,我便有办法让他篡改太后的旨意。想要我死,怕是没这么容易。”
梨奈虽不知什么样的秘密能让皇帝赶来见一个濒死的妃嫔,但她不想她家娘娘不明不白去死,哪怕只有亿分之一的可能救下她们家娘娘,她也要试一试。咬咬嘴巴,她试图从堵在门口的御林军中穿过去,“各位军爷请让一让,娘娘安排了事情,奴婢得赶紧着去做。”
眼看着梨奈要穿过门口去到外面了,领头的队长突然伸手将她拦住,“抱歉了梨奈姑娘,我们来之前收到了命令,在林选侍到达刑场之前,这宫里任何人都不能出去。”
站在天井中的林桑青心底“咯噔”响了一声——不妙。下命令人的不用想,必然是淑妃无疑,淑妃定是料到她不甘心赴死,所以提前吩咐御林军,不许放寒夜宫里的人出去,彻底将她求救的后路堵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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