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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晚下半张脸尽数被包覆在男人手中,她扭头,只露出双无辜的大眼睛冲着人眨啊眨,茫然无措,小动物一样可爱。
怕把陆晚真给捂住了,祁陆阳将手稍稍松开些,笑意渐深:“美女,赏脸吃个饭?”
上回他说出这句话,是在南江市人民医院VIP病房的电梯门口。
当时,陆晚正推着轮椅上的庄恪从里头出来,冷不防碰到这人,就被当面调笑了一番。
陆晚是怎么回答来着?
她啐了他一句“神经病”。
当下,陆晚甩开祁陆阳附在自己脸上的手,握拳对着他胸口就是一整猛砸,边打边骂:“神经病神经病神经病!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知道吗?!”
也不知是委屈的,还是终于敢发泄积攒了半天的恐惧,陆晚打到一半竟是哭了起来,眼泪淌了一脸,怪可怜的,只是打人的动作依旧不停。
她气急了用上全力,下手又重又狠,丁点儿大的拳头砸身上还真有些疼。
祁陆阳干脆将人搂进怀里,抱得紧紧的,不让陆晚瞎动弹。
他贴着她耳根说:“差不多行了啊,再打可就废了。叔叔认错,叔叔不该吓你的,叔叔是神经病,好不好?”
手是动不了了,陆晚心里的气儿却没完全消,她恼怒之下张嘴在祁陆阳肩膀上啃了一口。祁陆阳不怕冻,深秋时节也只穿了件衬衣加西装外套,不过是两层薄薄衣料,陆晚这一口下去,差点没把他给咬出血来。
祁陆阳疼得倒抽了一口气,仍是一动不动地任由她咬着,心甘情愿,无底线纵容。
几分钟过去,陆晚瞪着眼咬了半天见人没反应,这才慢慢松了口。她脸往后一撤,抬头,眉毛皱得紧紧的,还是那三个字:
“神经病!”
“恩。”
“神经病。”
“恩。”
“就是个神经病……”说到第三次,陆晚的语气已经变成了嘟囔,小女生撒娇式的嘟囔。
“好,我是神经病。”
祁陆阳笑着应声,眼睛弯弯的,亮亮的,多少个日日夜夜熬过来,他将无处安放的旖旎绚烂全攒在一起,此时,尽数送给了她。
他有多久没真心实意地笑了?也只有将陆晚拥入怀中的这一刻,祁陆阳才觉得自己血还热着,心还跳着,人还活着。
原来还活着。
她仍被他抱着,祁陆阳一低头,或是陆晚一踮脚,两人就能吻上。其实他们的呼吸早已纠缠到了一起,心跳频率也齐齐变快,又渐渐合做一个节拍,像是双生子,或是遗失在不同角落的、完全吻合的另一半,一旦相遇,身心就能在瞬间达到同步。
祁陆阳没事不怎么喷香水,身上只有淡淡的洗涤剂气味,和一点烟草香,陆晚不自觉深吸口气,人便有些迷糊起来,她的手带着惯性环住男人的腰,鼻尖蹭在他胸脯上,一下,又一下,像以前每一次亲密的开始。
陆晚觉得自己就是巴普洛夫养的那只小狗,他培养出了她所有的反射与渴望,她沉溺于渴望,期待着满足。一切都是条件反射,她没空思考,亦无法抗拒。
感觉到她的主动与渴求,祁陆阳身体绷紧,僵硬至极,男人喉结上上下下滚了几圈,像口渴,又不是。
——明明是熟稔而游刃有余的猎手,面对送上门的小兽,如今却只剩无措和难耐,多奇怪。
陆晚仰头看向祁陆阳,唇微张,哭过的眼睛水汪汪的,氤氲潋滟,像一汪静静的春水,在昏暗的室内也能闪着光。
春水里只倒映着一个男人的影子,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她在邀请他。
膨胀,膨胀,有什么东西早就呼之欲出,又被人强行熄灭。
祁陆阳先放开了陆晚。
陆晚反应慢半拍,过了会儿才意识到自己不在对方的怀抱里了。也对,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她不能这样。
祁陆阳也在考虑同样的事情。
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他们不能这样。
祁陆阳可以不在乎——反正自己的名声已经坏透了,但万万不能让陆晚背上污名。
她是最好的迟迟,他不能这样。
退后,拉开半步距离,祁陆阳无意识做了个舔唇的动作,深深吸气再吐出,胸腔里只剩怅然。良久他才问:“是葛薇告诉你,吴峥在这里的么?”
他看到了陆晚,显然也发现了葛薇。
“你早看见我了??”陆晚一步都没舍得动,反而倾身向前,有些委屈:“既然看见了,为什么不上来帮我忙?准备看笑话吗?”
祁陆阳失笑,有些无奈,反说:“不是想看你笑话,是想多看看你穿这身衣裳的样子。”
霎时,陆晚那点小情绪一下子灭了个精光。她手指轻扯衣角,垂下头,声音细细的,软软的:“但是衣服大了。”
“大了也好看。”
祁陆阳可真是个神人,陆晚想,他只说五个字,嘴唇一开一合,她就像幸福地过完了大半辈子一样满足。她亦十分庆幸杂物间里光线不好,不然,祁陆阳一定会看到她脸红了,那红蔓延到耳垂,又蔓延到唇上,再蔓延到内里很多地方。
陆晚觉得丢脸,为自己的轻易情动感到丢脸。
空间狭小,两个人老这么待着也不是事儿,陆晚让祁陆阳出去,自己换好了衣服。他们在楼梯间汇合,祁陆阳不知从哪儿叫出来一个年轻人,把那身护士服丢给他:“处理好。”
“这边都是你的人?”陆晚问。
祁陆阳摇头:“我又不是黑/社/会,就带了几个打打下手,都是正经下属。”他又说,“我刚看你和葛薇挺能干的,配合得也不错,不需要帮忙,就没贸然让他们插手。”
陆晚问:“你的消息谁给的?”
祁陆阳说是林雁池。
陆晚轻轻哼了一声:“她也在?”问完她又觉得自己有些小气,换了个问题,“你们就这样过来,打算硬闯啊?”
“那倒没有,我这边准备了一个小护士。”祁陆阳似乎在笑,“真的护士,衣服合身、不会吓得发抖的那种。”
陆晚撒气一样踢了几下脚边的白色墙面:“看来我是白操心、瞎忙活了。你知己多,帮忙的也不缺我这一个。”
“是不缺。”祁陆阳继续笑。
那堵墙上的墙皮几乎要被陆晚踢烂。
有人刮了刮她鼻子:“迟迟,以后千万别再做这种冒险的事了,万事有我。我不要你出生入死,我只求你平平安安。”
陆晚记得祁陆阳曾说过,他图的不过是她这辈子都平安顺遂。陆晚当时误以为这人是在跟自己告白,现在……
哦,原来他真是在告白。当时是,现在也是。
陆晚瞬间不生气了。
她有些懊丧地说:“我也确实没帮上你什么忙啊。吴峥哥是醒的,但他只来得及说了句手表,密码,其余的没有了。”
祁陆阳稍一沉思,问:“他说的手表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但是带不出来。表是停的,指针没动,不过,我把它显示的时间记下来了。”
“时间是?”
“7点20分零55秒,我看得很清楚。”
几乎没花什么时间思考,祁陆阳忽然又抱住了陆晚。
这个拥抱不带一丝情/欲,他只是真的太高兴,太感激了,他激动地说:“谢谢,迟迟,谢谢你。你真的帮了我大忙了。”
陆晚人还是懵的,并不知道自己是帮到什么忙了,但她没心思问,因为祁陆阳在放手前用掌包住她的脸,重重地在人额头上亲了一口。
这算是奖励吗?
未免,也太小气了点。
但她还是笑了,两人一起笑,瞬间有种回到少年时代的感觉,开心得很纯粹,心口仿若吹进了一阵夏天的晚风。
楼梯再往上一层,天台门口,林雁池把住扶手静静站着,她在想,自己做了这么多,能不能也得到同样分量的一句感谢?
不过,她要的,好像一直都不是一句感谢而已。
突然也不想要了。
彻底轻松下来的陆晚,开始碎碎叨叨地拉着祁陆阳的袖口嘱咐:“小叔叔,吴峥哥那边你能不能帮帮忙?要早点把他救出来才行,他爸爸也生病了,你有能力就管管。”
祁陆阳说好。
“还有我妈,余奉声不是个好人,你可别被他外表骗了,我就被骗了好久,我怕他对我妈不好。你有空帮我盯一下南江那边吧?这件事,我不想找别人帮忙,我不信他们。”
祁陆阳也说好。
陆晚又想起什么:“何嫂给我送了月饼,好奇怪,上面印的词语里都有个‘双’字。我弄不懂。”
祁陆阳说不懂没关系,别多想,交给他就是。
陆晚继续说,皱了皱眉:“还有阮阮,景念北找到她了吗?我想见见她,我能感觉阮阮肯定过得不好,说不定还有危险。”不然不会音讯全无,这不是阮佩会做的事。
“景念北人就在上海,早上给我电话,已经找到人了,他会亲自去接过来,放心吧。”祁陆阳叹了口气,半调笑半埋怨:
“迟迟,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问问我过得怎么样?”
陆晚垂下头,不加修辞地说:“我不敢问。陆阳,你要说你没有我也过得好,我会难过,可你要说你过得不好……我会更难过的。”
谁又不是呢。
祁陆阳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干脆问点别的:“你来医院是……”
“复查。”陆晚看了眼时间,情景虽紧张,也出了好几身汗,可满打满算才过去了五十来分钟,没耽误多少。
于是她说:“我现在去排队还来得及。庄恪特别多心,要是没看到检查报告,他一定会怀疑。”
祁陆阳何其聪明,他都不需要问她为了什么而复查。他只是跟在人身后,等陆晚进了超声检查室,便在叫号区的那群女病人中间寻了个空位,等着,等着。
祁陆阳本该第一时间去银行保险柜取东西的,可他还是选择陪在陆晚身边,不想再缺席更多;他也不觉得自己坐在这里有什么好别扭尴尬,毕竟是应该的。
他是她男人,永远都是。
取了B超单还得排队找医生看,等轮到陆晚,时间已经临近医院午休的点。祁陆阳本想打个电话给这边的院长,让插个队什么的,再抬头,陆晚已经跟着医生出了诊室。
那个慈眉善目的医生老太太一边脱白大褂一边往这边来,边走路边嘱咐她:“你现在的状况是不错,不过能早点要孩子就早点要吧,适龄生育,你好,孩子也好。省得后面又来着急。”
祁陆阳站起身迎过来,医生看见他,问陆晚:“你老公啊?”
她没来得及回答,老太太严肃地对祁陆阳说:“你媳妇儿有过自然流产史,就得多上点心。今年内就把孩子要了吧。别老想着再多玩儿几年、没孩子轻松,我看你们条件也不错,生了孩子再继续玩不一样的嘛。最迟明年,听到没有?”
祁陆阳陪着笑脸说好,一定,马上就要。
等人走了,他们之间只剩相对无言。
陆晚先转过弯来,她隔了半米远站定,冲着祁陆阳笑:“这老太太特别像我以前医院的一个老医生,她也是这样,逢人就劝快点生孩子,其实心是真的好,话说得也在理,只是年轻人都不爱听这些。”
“恩。”
“你……那就这样吧,我先回去了?一起来的助理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再不走得穿帮了。”
“好。”
祁陆阳脸色灰败地站着,盯住地砖一动不动。他在衣服口袋里翻出包烟来,兴许是想到医院不能抽烟,又将烟盒放了回去,动作焦躁而恼怒。陆晚知道他这是想起那个孩子了,她也一样,两人心里各堵着一团东西,上不上下不下,难受至极。
她叫他:“小叔叔。”
祁陆阳这才敢抬头看向陆晚。陆晚冲他摆手:“你得好好吃饭,不吃饭哪有力气做事啊。睡觉也是,睡不着也要闭着眼多躺一会儿,好歹算是休息。”
“我多大人了,还用你这个晚辈来教我吃饭睡觉啊?”祁陆阳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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