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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5 章

祝醒醒第一次见到闻烽是在酒吧外面。

她那时候还只有17岁, 没有成年。

爸妈健在, 家里还没破产, 她还是人见人爱的校园扛把子。

她家里虽然有钱, 但是爸妈常常不在家, 所以很小的时候她就玩儿野了。

只要成绩过得去，大人们一般不会怎么管她。

毕竟，他们只看重成绩, 亲戚们讨论的也是这些。

仿佛其他的并不重要。

祝醒醒也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这一天期中考试过后，她又约了不少狐朋狗友出来玩儿了。

穿着短裤黑T, 踩一双滑轮, 背一个电吉他。

一头酷酷的短发还挑染了不少颜色, 看起来妥妥的赛博朋克风。

“嘘——”

“嘘——”

……

酒吧前她的朋友们看见她过来, 不少人开始吹口哨。

祝醒醒从小到大都受到这种追捧，虽然习惯了，但还是会喜欢。

她也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然后熟练地滑了过去。

这里到对面酒吧不仅要过一条马路，还会经过一间便利店。

这短短的一段路她都走过了不知道多少遍了，闭着眼都会走。

没想到在经过便利店突然有人从里面出来，她收势不及，直直地往后仰去，心里一悸——

已经是被人握住了手臂，将她带入怀里。

香烟的气息随即进入鼻端，祝醒醒皱了皱眉，本想指责将她撞倒的人, 没想到抬眼就撞入一双过于平静幽黑的眼睛。

“你……”

一句粗话噎在喉间，男人似乎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不妥，主动道歉，“抱歉，刚才没看路。”

男人长得十分高，削瘦，戴了一顶普通的黑色鸭舌帽，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黑T加一条专业作战裤，踩一双黑色皮靴，整个人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

祝醒醒一下子就猜出他是警察或是别的，总而言之，职业非常人所想。

他见她没什么大碍，也就干脆利落放开了她。

男人粗糙的掌心磨在她的手臂上带起一阵阵非同寻常的颤栗。

祝醒醒皱了皱眉，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滑着滑轮过去，在他身边说道：“喂，你撞了人就说一声‘道歉’算了？”

男人侧头看她一眼，依然没什么表情，“你没受伤，而且街上踩滑轮本来就危险。”

“我踩不踩滑轮，又在哪里踩都不关你的事。”

祝醒醒觉得这个男人大概是刀枪不入的，“你要向我好好道歉，给我赔偿。”

“小姑娘，你这是碰瓷来了？”男人这回终于正眼看她，颇有些不可思议。

“是又怎么样？不行吗？”祝醒醒理直气壮地说道。

“碰瓷可不是你这样碰的，你还小，不要学坏了知道吗？”

男人理所当然觉得她年纪小，是贪玩的年纪。

祝醒醒当时被气得不轻，后来也知道闻烽的确是个老男人，比她大了10年不止。

可是当时的喜欢又怎么会想这么多？

不过，她也不知道自己那时候已经被他吸引了。

闻烽最终还是没有受她的挑衅，自顾自地进了酒吧，和祝醒醒要进去的地方其实是一样的。

她轻轻吹了声口哨，眼里有异样的光芒。

她的小伙伴们都上来围观她，问她有没有事。

其中有个和她差不多一样打扮的少年问她那个男人是谁。

祝醒醒随口答：“死对头。”

少年听她这样说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是死对头那就好了啊。

一行人也浩浩荡荡地进酒吧。

祝醒醒在音乐上有天赋，没怎么上过课也会捣腾几下酒吧。

这酒吧是新开的，她组有乐队，其中就是刚刚那个问闻烽是谁的少年的叔叔开的。

借着便利，他们乐队也来玩儿音乐了。

她在台上调音的时候，一下子就看到坐在角落里的男人。

这还真是一种挺奇怪的感觉，明明他坐在特别阴暗的角落里，一个潜伏的好位置，别人绝对看不到他。

可是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让她唏嘘。

祝醒醒的嗓音非常特别，清亮中却带了点微的沙哑，像是被精心打磨过那般，有磨砂的模糊质感。

她唱的歌也是原创的，歌词写得好，别有一番韵味。

怎么说呢，脱下这一身打扮，再穿上校服，她混在人群里又是一个好学生。

闻烽今天来是有别的事情要做的，他最近在追查一个案子，缺少必要的线索。

而他过来也是要拿线索的。

但是他的线人还没有来，他还在等。

少女清亮独特的嗓音一下子撞入耳中，他抬头多看了几眼，祝醒醒似乎能察觉到他的凝视，也朝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朝他笑容灿烂地笑笑。

闻烽想起她就是刚刚那个在外面想要碰瓷他的女孩，这么小的年纪就在这里驻唱？家里人不管的？

但是这不是他该管的事情，他也不会去管。

夏天的尾巴，晚上还是有些凉的。

闻烽从酒吧后门离开，他已经拿到必要的线索了，接下来就是要行动了。

他做事谨慎，将帽檐压得很低，看清楚两边没人之后才大步离开。

然而没走几步，却听见不远处的小巷里有人在打架。

他们已经是打得难分难舍了，正是激烈之处。

闻烽视力好，一下子就看见刚刚那个在台上唱歌的少女正舞动一根铁棍不要命地殴打那些想要冲上来要她命的人。

她的眼神实在是狠，如黑夜中蛰伏的狼，每一下子都下了狠手。

月亮将她半边脸给照亮，另外一半暧昧不明，可是却看到她眼角沾上了血迹，更显暴戾凶狠。

闻烽似被她的眼神撞痛，他抿紧了唇，还是报警打了个电话，转身就想走。

祝醒醒他们是被偷袭的，大家都是学生，过来这里也只是练胆子，从酒吧出去之后还是要认真学习的。

没想到他们走来这里就被人堵在巷子里打，完全措手不及。

祝醒醒得罪的人太多了，但是总的说起来她不是爱惹事的人，这次被人盯上了纯粹是别人找事。

但是她最厉害，反应再快，也终归是一个女孩子，对方人多势众，他们这边只有几个人，其中2个还受伤了。

祝醒醒心肝俱焚，想着这次出去之后一定要弄死这帮人！

可是想法是很美好，但是事实上她一个分神就被别人有机可乘，手臂被人用狠力抽了一下。

祝醒醒痛呼，紧接着那人又是一记要抽到她头上来。

祝醒醒避无可避，心里想着这回肯定要交代在这里了，也不知道她爸妈知道她这么狼狈之后，会不会稍微关心她一下。

可是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有声音从头顶传来。

“打够没有？”

祝醒醒立即睁开眼睛，看到男人结实的胸膛就挡在自己身前，他的手上还截住了一根铁棍。

祝醒醒心中乱跳，但是又意外平静，居然是他救了她。

“你是谁？不要多管闲事赶紧滚蛋！”

被男人截住的混混用尽力气都不能抽回自己的手，相反地，还倒退了去，跌倒在地。

警鸣一路过来，祝醒醒如梦初醒，看向男人，“你报了警？”

闻烽挑眉：“那要不然呢？”

“……”妈的她可不想进局子！

~

那次之后，祝醒醒终于知道了男人的名字叫什么，他有一个很稀罕的姓：闻，一个不怎么稀罕的名字：烽。

烽火炊烟的烽，两个字合起来读特别有意境。

闻烽的身份很神秘，事实上也不知道他具体是做什么的。

但是祝醒醒偶尔会遇到他，不论是酒吧还是学校附近，又或者是网吧这些地方。

总之他们看起来好像特别有缘。

她好像每到一处地方也不知不觉就会寻找他的身影，想要看看他在不在。

直至有一天一处红灯区之类的地方发生了劫案，她看着他镇定地从楼里追出来，瞬间击毙了几个犯人之后，才知道他真正是做什么工作的。

原来他是一名警察。

再之后她就再没有见到他了。

这样过去一年。

高二暑假。

暴雨。

她家里破产，父母双双死亡。

葬礼上乱作一团。

家里的资产也被亲戚瓜分。

昔日的狐朋狗友全都将她当作陌生人。

祝醒醒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熬过来的。

虽然怨恨自己的父母工作总这么忙忽略她，但是他们死了，那她彻底是孤儿了。

她一身黑，蹲在骑楼下抽烟，其实说抽也不正确。

只是看着那烟在自己的指间燃烧，星星点点，有热度。

虽然那热度很小，甚至是说微不足道，可是她还是觉得温暖。

这个世界太寒冷了，她都不知道该找谁取暖。

“你在这里干什么？”

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祝醒醒透过雨幕看到那个消失了近一年的男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她都有些以为出现幻觉了。

但是男人情况好像很不好。

唇色苍白，仍旧穿着黑T，然而祝醒醒敏感察觉出他好像受伤了。

后来，她将他捡了回自己家里，悉心照顾他。

她以为他也是喜欢她的，但是并没有想到的是，并没有。

他伤好了之后再次撇下她离开，前往那广阔大西北，再也不让她找到。

祝醒醒觉得，这无疑是渣男一个。

~

但是再让祝醒醒重新选择，她想她还是会在18岁那年夏天将闻烽给捡回家。

该要怎样说这种感觉呢。

祝醒醒觉得一见钟情这种感觉难以言说。

她也是后知后觉知道自己是对他一见钟情。

一旦一见钟情以后吧，再想将对方忘记，那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

闻烽的确如她想象那般受伤严重。

但是这个人死要面子，怎么样都不肯承认自己受伤了，那就让人非常窝火了。

“年纪轻轻怎么总想着抽烟？”

闻烽见她不答，她手上的烟也燃尽了，禁不住伸手将她的烟给抢走。

祝醒醒真的没想过自己会在这里见到他，整个人都变得呆呆的，看着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最主要是他一走就是一年，杳无音讯，他当初也没有给她联系方式，所以她根本无法找得到他。

原以为他们以后不会再相见了，没想到一年之后他又出现在自己面前。

祝醒醒谈不上自己是什么感觉了，就只是觉得……他在这个点回来也是好的。

因为她已经是孤身一人了，家族纷争已经让她身心疲惫，现在有一个人能陪着自己那也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闻烽见她不答，伸手夺走了她手里的烟，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祝醒醒没有反抗，事实上她也无力反抗，这几天她被家里的事情弄得寝食难安，耳边全都是所谓为她好的亲戚们嘈杂的声响，让她的神经时刻紧绷着，她根本无法安眠。

现在她被他夺掉了赖以为生的烟，居然不怎么气恼，甚至是说有些放松。

但是她这副呆呆地看着他的模样儿却是让闻烽误解了。

男人苍白着脸看她，“抽烟不好。”

“我没有抽。”

见他皱眉，又想训她，只得解释，“我是觉得烦，闻烽，我爸妈都出车祸死了，我就点一支烟看它烧完这也不行？”

这话说得有几分生机的同时也有几分惆怅，闻烽看到她的眼圈蓦地红了。

他并不知道她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他刚刚出任务回来，九死一生，再次回到这里，居然第一时间想来找她，看她过得好不好。

没想到却是遇到这样的情况。时别经年，物是人非。

那个开朗恣意的小姑娘怕是以后都看不见了吧。

“想哭就哭出来吧。”他看着她，低声认真道。

祝醒醒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转过头去不看他一眼，但是眼泪是真的忍不住一滴滴地流下来。

闻烽在她身后看着她抖动的肩，心里也难受，他经历过各种死亡，自己濒临死亡，队友濒临死亡，任务目标濒临死亡……

他的家不在这里，父母也不在这里，有时候觉得不见面是最好的联系。

但是她这样的年纪却是要经历这样的事情真是让人难过。

他沉默地站她身后没有离开，高大的影子笼着她，以一种保护的姿态。

闻烽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样的感受，他本来没怎么把祝醒醒给放在心里，毕竟富人家长大的小孩儿轮不到他来关心。

可是看到她哭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怜惜。

后来她哭得累了，直接坐在一旁的长凳上睡着了。

看得闻烽目瞪口呆，这么没有防范意识这怎么行？

他其实也是累极和饿极了，这次任务损失惨重，他们虽然完成了任务，但那却是惨胜。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熬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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