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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只要是你
【75】
盛显扬的病发现的时候太晚, 进医院后陆陆续续出现了其他综合征, 病情急转而下。
江萌白天陪着他,时常能碰见来探望的祝溪。中年男人即使语气虚弱,也能在疼痛中笑着和她们说话。
盛于璟白天在公司, 中午会过来一趟, 每次过来都会被盛显扬嫌弃,他也不还嘴,任由他数落。
直到某次, 不知道因为什么,父子二人差点吵了一架,盛于璟全程冷着脸, 也自从那天之后, 盛于璟没再管盛显扬的反对,晚上留在医院陪护。
暑假快结束的某天晚上,两点多的时候,江萌忽然接到盛于璟的电话。
沉重压抑的几个呼吸声后,男生在电话那边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江萌心底一颤,瞬间明白了什么。她从床上爬起来,睡衣也没换, 随便抓了一件外套就出了房间, 慌乱地敲响父母的房门, 让江老师开车送她去医院。
江萌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了坐在抢救室外的盛于璟。
而抢救室门的上方,“抢救中”的红灯早已熄灭。
男生独自坐在抢救室外, 双臂搭在腿上,支撑着微弓的上半身,他低头盯着地面,只露出半边苍白的侧脸。
强烈的悲痛如洪水猛兽袭来,撕裂了她故作的不堪一击的镇定,江萌瞬间红了眼,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伸手过去,覆上他的。
盛于璟抬起头,与她对视,表情无比平静,好似没有受到多大冲击。然而那双形状漂亮的黑眸里,仿佛被抽走了光亮,只剩下一片浓郁的沉寂。
“你来了。”
沙哑的嗓音没显露出一点悲伤的情绪,却好似被千斤重的石头压着,透着深深的疲惫。
江萌忍着哽咽嗯了一声,可是情绪却一点都不听话地在胸腔翻涌,好似要掀起巨浪将她淹没。
盛于璟抬起手臂,像平时安慰她一样,在她柔软的发顶轻轻拍了两下,“别太难过。”
又是这样,明明最该被安慰的人,却一直在安慰着别人。却让人分辨不清,他那些贫瘠苍白的安慰,究竟是对她说的,还是对他自己说的。
从得知他父亲的病情开始,他一直表现得格外冷静,让她无从下手安慰。
可她清楚知道,那平静表面下的伤痛,有多狰狞。
所爱之人先后离他而去的悲伤,这么多年,他都独自承受着。
江萌微仰起头,捧起他的脸,轻声说:“让我抱抱你吧。”
我们说好的,你难过的时候,让我抱抱你。
在你承受的这些面前,任何安慰的言语都苍白无力。所以,让我抱抱你吧,我能做的,唯一有用的事,让我做吧。
江萌从地上站起身,站在他身前,男生顺从地被她抱着,额头抵在她怀里,手臂紧紧圈着她的腰,微微发着颤,仿佛怕极了她也会离开。
走廊里冷冷清清的,没有几个人。
冷清的走廊里,响起男生空寂的声音。
“盛常婉去世那年,盛阳跟我说,我还有哥哥,还有爸爸,他们会一直陪着我。”
“后来盛阳走了,盛显扬又跟我说,别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就算天塌下来,也还有他顶着。”
“现在,盛显扬也走了。我没有哥哥了,也没有爸爸了。”
平静表面下的伤疤被他亲手撕开,露出鲜红狰狞的伤痛。男生沙哑的嗓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无助和茫然。
“是不是因为我太招人讨厌?所以他们都要丢下我?”
**
盛显扬葬礼那天,来了不少人,许多人的脸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事发突然的震惊。盛显扬觉得每天都有不同人来探望是件很麻烦的事,所以没告诉几个人他生病住院这件事。
却没想到,这病让他与朋友们连最后的告别都没能做成。
葬礼上的盛于璟,表现得很平静,几年前在盛阳葬礼上的他,会因为一个眼神就会立马暴怒冲上去揍盛燃,但如今,连面对盛常义那副隐隐有些幸灾乐祸的嘴脸时,他都无波无澜地站在那里。
反而是盛燃,在盛常义隐晦地提及盛于璟和公司的事时,这几年来头一次,顶撞了自己父亲。
又在盛常义夫妻震惊的目光下,当着众人的面,说:“盛于璟这段时间在公司的表现,公司员工都有目共睹,我承认,他能力比我强,也比我更适合盛总这个位置。”
看着自家儿子要把继承人的位置拱手让人,盛常义气得吹胡子瞪眼,又碍于盛老爷子还在,不好也不敢发作,只能愤怒地甩手离去。
葬礼结束后,人们都离去,唯有盛于璟和盛燃还立在墓前。
盛燃站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累了,一点也不怜惜身上这昂贵西装,在旁边就地坐下。
二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谁也没开口说话,耳边只偶尔拂过轻微风声。
这是这几年来,他们第一次这么安静地单独相处。
“聊点什么吧。”盛燃先出了声。
他总是挑起话头的那个,盛阳性子温和安静,话不多,盛于璟更是惜字如金,但他们三个聚在一起时,气氛却从来没安静过。因为盛燃总能随时随地挑起吵闹的气氛,每当那时候,又总会被盛于璟嫌弃话太多,一来二去,二人就又斗起了嘴,而盛阳则在一旁笑着看戏。
没听到盛于璟的回应,盛燃也不在意,一个人自顾自地开了口。
“盛叔在医院时,让我找个时间和你聊聊以前那件事,把误会解释清楚。”
“其实没什么好解释的,你没误会我,是我偷听了你和盛阳的对话,也是我把那事透露给了我爸。”
当初,他隐隐发觉盛于璟和盛阳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古怪,似乎吵了架,又像是盛阳惹了盛于璟生气。盛于璟生盛阳的气,这可不常见,他好奇跟上去,却没想到听到了一个大秘密。
众人眼中优秀的盛阳,那个完美无缺的盛阳,竟然会去偷东西,而且是惯犯。
盛燃只觉很不可置信,有什么东西崩塌了的那种不可置信。
盛燃从小就被盛常义灌输着要超过盛阳的思想,被逼着要去和盛阳比较,却处处比不上对方,被盛常义恨铁不成钢地责怪。
但这并没有影响盛燃对盛阳的态度,他依旧尊敬盛阳,因为他打从心底觉得,盛阳是完美的,盛阳的优秀,是他难以匹及的。
可得知盛阳的这个怪癖时,盛燃除了不可置信,还有愤怒。
连最基本的道德都得不到保障的人,谈什么优秀?又有什么资格管理公司?
在盛常义又一次恨铁不成钢地教训他,说他不如盛阳时,盛燃一时气急,把这件事脱口而出,却不曾想,这一时的愤怒,会害死盛阳。
直到盛阳自杀后,盛于璟得知是他把盛阳偷东西这件事透露出去,一拳将他揍翻在地。
他们二人扭打在一起。盛于璟揪着他的衣领,猩红着眼,声音嘶哑地低吼:“他已经在努力控制了,为什么不再给他一点时间?”
盛燃才知道,盛阳偷东西,是在病态地寻求刺激发泄压力。
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盛阳有抑郁症的人,也是害死患有抑郁症的盛阳的人。
盛于璟恨他,是应该的。因为这些年,他也同样厌恶自己。
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内心变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即使不被盛常义驱使,他自己也开始暗暗地同已经去世的盛阳较劲,同盛于璟较着劲,他越来越渴望名利与地位。
他不得不承认,他渐渐在变成一个令他自己都觉得十分陌生的人,说着坏人会说的话,做着坏人会做的事。
盛燃徐徐说着,把自己这些年想说的话都说出口,那些曾让他或愤恨或懊悔或不甘的强烈情感,如今表达出来,心情却意外的平静。
天空渐渐阴沉下来,一滴雨滴落在他脸上。
盛燃抬头望了眼乌压压的天空,恍然回到了四年前那天的错觉。
他站起身,突然开口:“打一架吗?”
一直没做任何反应的盛于璟终于侧头,但依旧沉默。
盛燃没看他,只扯着嘴角笑:“江萌妹妹跟我说,你特别想揍我一顿,可是那天我在医院,你却没等我出来就走了。”
盛于璟垂眼盯着他,半晌,上前一步,挥拳揍了他一下。
盛燃被打得往后仰,嘴角立马渗出鲜红血丝,拇指蹭了下嘴角,他笑:“你还真是一点都不会手下留情啊。”
又见对方脱了黑色西装外套,往地上一丢,明显是要大干一架的架势,他夸张地哇了一声:“打架你也要这么认真?要不我们再聊聊?再聊个五毛钱?”
盛于璟单手解开领口的一颗扣子,活动了下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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