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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半旧的珠花,颜色素净,像极了墙角窗台那被雨水打湿洗净的花朵儿。
元晦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自己的手有点痒,喉中略有些干,跟着咳嗽了一声。
甄停云正在练字,专心致志,心无旁骛,自然没听到这一声的咳嗽,动都不动一下。
元晦少有被人忽视时,心下不悦,紧接着又用力咳嗽了一声,显示自己的存在。
甄停云蹙了蹙眉头,沉下了一口气,郑重其事的写好最后一撇,这才顿住笔看向他:“怎么了?”因为被打搅了的缘故,她的语气也不是很好,目光灼灼的看着元晦,一副不甚高兴的模样。
元晦被问了个正着,多少有些尴尬。不过他反应极快,只略顿了顿,立时便已接口应道:“我好像想起了什么。”
这倒是正经事。
甄停云闻言,不由坐正了身体,抬目去看元晦,追问道:“你想起了什么?”
元晦想了想,才缓缓道:“我觉得我应该养了些猫啊狗啊的,闲的无聊时可能也会摸一摸。”要不然适才也不会觉着手痒,还想摸点东西。
甄停云:“.......”真是有够无聊的!
鉴于人家目前也算是自己的先生,甄停云一向尊师重道,也不好直接和人家掐架或是冷战,只得强压着火气,敷衍的应了一声:“那你还挺有闲情逸致的啊。”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还要练字,你要再想起什么,先自己慢慢想吧,也别急着与我说。”
元晦还想再说什么,甄停云已经低下头重又提笔练字去了。
见状,元晦不免又觉憋气,感觉有点心塞。
就像是他无意间捡到一只猫,把它喂饱洗净了,好容易觉着这猫顺眼了些,正要伸手摸一摸,忽然发现这猫不仅不亲人而且还是个白眼狼属性——要吃的时喵喵喵的黏人,吃饱喝足了就不理人......
当然,更心塞的是,要说捡,其实还是甄停云捡了他。
其实吧,这络子就是甄停云路上随手编的,如今倒是正好拿出来充数——反正,在甄停云看来,无论是裴氏还是甄倚云,以这两人今日对自己的态度,她们哪里配得什么珠玉?!
她们这样的,也只值这随手编出的络子了!
裴氏闻言一笑,忙伸手接了女儿手里两条络子,垂眼看了看,挑了一根碧绿色的递给甄倚云,笑道:“到底是你妹妹的心意,你便收下吧。这般鲜嫩的颜色,也正适合你们小姑娘呢........”
甄倚云也重又端出初时那沉静温柔的模样,微垂螓首,小心的用双手接了络子来,还侧头与甄停云笑道:“那就谢谢二妹了。”
裴氏也与甄停云一笑,嗔怪道:“你看,你这络子,便是没有珠玉,我和你姐姐都喜欢得很。你啊,就是想得太多........”
“我们是一家人,骨肉至亲,哪里就要这样小心郑重了?你这样多心多思,反到外道了。”裴氏目光柔和,话锋却是一转,随即便借此教育起女儿来,“正所谓是礼轻情意重。难道我们还图你什么好东西不成?只要你孝顺我们的心是真的,心意到了,何须珠玉缀饰?”
不得不说,比起甄倚云那种插嘴给人上眼药的做法,裴氏一番言辞堪称温柔恳切,一派慈母心肠。
而且,父母教诲,做儿女无论心里服不服气,总也是要听的。
甄停云深吸了一口气,垂首受教,礼了礼:“女儿明白了。”
裴氏这一番话堪称是义正言辞,反将甄倚云适才的失言之过给掩了过去。
坐在一侧的甄老娘却不高兴了,冷哼道:“真是好大的威风!我和停云才回来,你就直接当着我的面,训起女儿来了。裴氏,你这是嫌我没教好孙女,给我下马威呢?”
裴氏面色微变:她当年因着甄老娘重男轻女而受了许多罪,实是没想到甄老娘此时会主动替甄停云这个孙女说话。只是,越是如此,裴氏对甄停云这个女儿便越是担心——甄老娘这样的人,带出来的孩子,能有什么好的?
裴氏惯会掩饰,心下虽是这般想着,面上还是柔顺的垂下头去,低声道:“母亲这样说,媳妇真是无地自容了......”
甄父习惯性的准备开口劝和,也就是和稀泥。
甄停云却赶了个先儿,笑着掩唇;“祖母,您误会娘的意思了。”
说着,甄停云仰起头去看裴氏,笑盈盈的道:“娘是告诉我:如今已是一家团聚,又是在自己家里,很不必太拘束,有什么说什么。”
甄父不由一笑:“就是这么个理。”
甄停云转头去看甄父,眨眨眼:“爹,我都给你们准备了礼物。你们是不是也有礼物要送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是晚上六点,么么哒~
☆、悬崖边
其实, 甄停云原就没喝多少酒,只是酒量太浅这才醉了一会儿, 之后又在傅长熹的马车上睡了一觉,下车时已经是好多了——至少她还记得她的大螃蟹。
所以,她适才那句“娘,你为什么掐我”, 虽然主要是酒醉迷糊了,但还真有那么一点借酒发挥的缘故。
等到甄家厨房里急忙忙的捧了醒酒汤上来时, 甄停云其实也差不多醒酒了。但她还是乖乖的捧着那碗又酸又烫的醒酒汤喝了两口,小脸都被酸的皱了起来, 可怜巴巴的模样。
因着她脸皮娇嫩, 被这醒酒汤的热气一烘, 颊边的两团红晕颜色更浓了。然后,她就把手里这碗醒酒汤给放下了, 抬起手若揉了揉额角,小声道:“爹,娘,还有事吗?”
这话的潜台词就是:如果没事的话, 她就回去洗洗睡睡了。
裴氏听着她这话,看她这模样便觉气不打一处来,只是顾着她与摄政王已经订了亲, 此时还是不得不勉强忍了下来,稳住声调问道:“你和摄政王........”
不等裴氏问清楚甄停云和傅长熹今晚上的瓜葛,甄父忽然便拍了下桌案, 打断了裴氏的话。
裴氏的红唇几番开合,最后到底还是没说出什么,也没把话说话,只是僵硬的走在那里,脸色难看至极。
甄父却是状若无事,转目去看甄停云,笑了笑:“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歇息吧。”
说着,甄父又看了眼甄倚云和甄衡哲,接着道:“你们姐弟也是,都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儿就是重阳了,今晚上不休息好,明儿一整天都精神不好,那可不行。”
甄停云眼下头还有些晕,乃是酒醉后的困倦,要不是碍着甄父和裴氏这对父母,早就抬步回自己房间去睡觉了。所以,此时听了甄父的话,她并没有多话,立时便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动作迟钝的与甄父还有裴氏行了一礼,抬步就要走。
结果,她才转身,立刻就想起了傅长熹给送的一筐螃蟹。
甄停云立刻就有了一点精神,回头与甄父道:“对了,王爷听说祖母喜欢吃螃蟹,便叫我带了一筐回来。”虽然就算是给甄老娘的,最后肯定也是一家子吃,可甄停云忍不住就想说这么一句。
就像是小孩子赌气似的——甄停云自嘲般的想着,酒醉带来的眩晕感到底还是令她把话说了出来,然后往裴氏和甄父的脸上看去。
裴氏的脸色原就难看的很,听甄停云此时提起甄老娘,脸上更是青了几分,紧绷绷的。连同她抓着椅柄的手指都下意识的收拢,仿佛随时都会忍不住这怒火,爆发出来。
然而,甄父却还是点头,他把手按在裴氏的手背上,仿佛是无声的抚慰,也打断了裴氏的爆发。
然后,甄父凝目看着幼女,笑道:“我已叫人送去你祖母院里了——这样的好东西,原就该先孝敬她老人家。”
说着,甄父又摆了摆手,笑道:“这些事我心里有数,你只管放心就是了,早点回去休息。”
甄停云这才抬步走了出来,一边的甄倚云和甄衡哲忙跟着起身,上前去给父母行礼,然后抬步出门。
等三个孩子都出去了,裴氏方才把甄父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给甩开,目视着甄父,恼恨道:“难不成,我做娘的现在连问都不能问了?”
甄父伸手去揽她的肩却被推开,只好把双手一摊,温声安慰她:“这种事哪里能问的这样清楚——将心比心,难道摄政王就愿意叫你知道他和停云私下里那些事?”
裴氏一顿,到底还是有些畏惧摄政王的威势,只是仍旧强撑着道:“我那不还是因为摄政王今日脸色不对,担心停云惹了事,这才多嘴要问的吗?”
“沅君,你这可是钻牛角尖了啊!”甄父眉目舒展,仿佛想起了什么笑叹了一声,然后又与裴氏仔细解释,“这时候吃螃蟹,螃蟹性凉,为此多喝几杯酒原也没什么。再者,停云她在别院喝醉了,这种情况下,以王爷的身份,便是留停云在别院住一晚上,难道我们还能找上门去?还敢说什么?可王爷他却没有,反到是亲自坐着车,绕这么远的路,亲自把停云送回来。一直到把她交到我们手上才算放心,然后他连坐也不坐,连口水也没喝,立时就走了。”
“沅君,摄政王他虽位高,却也是个男人。一个男人能做到如此地步,你觉得他和停云能有什么问题?”
甄父是说着说着就笑了:“我以往总担心停云这婚事——这门亲事,我们家实是高攀了,我之前是再没有想到的。只怕停云以后真要有什么事,我们做父母的连话都说不上。如今,看着摄政王如此待她,我做父亲的倒是能够放心了。”
裴氏脸上变了又变,过了一会儿才跟着叹气:“是我钻了牛角尖!”
说着,她也不觉苦笑,“我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可是对着停云,我总觉得........”
“我明白。”甄父握着裴氏的手,捏了捏,又道,“有时候脾气上来就是这样,我们慢慢来。到底是亲母女,哪有隔夜仇的?“
裴氏被他逗得一笑,随即又叹:“你也不必宽慰我了,停云如今只怕是早没把我这娘放在心上.......”
“你想多了。”甄父温声安慰她。
夜色渐深,夫妻两人说着说着倒是又动了感情,不免便依偎在了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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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倚云本还想要留这儿听一听甄停云和摄政王发生了什么,谁知甄父什么也没问,反到是把他们几个都赶了回来。甄倚云心里难免有些不得劲,敷衍般的与甄衡哲说了几句,这就快步去追走在前头的甄停云。
一直到院门口,甄倚云才追上人,试探着问道:“二妹妹,你和摄政王没怎么样吧?我瞧王爷今晚上脸色不大好.......”
甄停云心里极是不耐烦,也实在是懒得再和甄倚云装什么姐妹友爱的模样。所以,她回过头,挑高眉梢看着人,目光似有挑衅,语气近乎轻慢:“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有那么一刻,甄倚云脸上那面具一般的温柔似乎也被打碎了。片刻后,她又温柔的笑了笑,柔声道:“我是你姐姐,我这也是关心你啊。”顿了顿,她仿佛找到了理由,理直气壮的往下说道,“摄政王可不是一般人,我这也是怕你年轻不懂事,惹了人,咱们一家子都跟着受累。”
甄停云转目去看甄倚云,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忽然笑了:“是啊,我差点忘了我们还是一家人呢。要是哪天我不高兴了,我把他惹急了,到时候还有姐姐你们给我陪着一起死呢!”
甄倚云:“......”
甄倚云简直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你,你这是什么混话?!”
甄停云冷笑了一声,故意把声音压得轻轻的,一字一句却是极其清楚:“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没办法把我当做亲妹妹,我也没办法将你看作亲姐姐——不讲姐妹情的也不只有你。所以,不要再端着这好姐姐的模样在我面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要是下回我真生气了,回去找王爷告状,你觉得你会怎么样?”
有那么一刻,甄倚云甚至觉得甄停云的声音就像是轻薄的刀刃,紧紧的贴在她的脖颈处,令人汗毛竖起。她竭力稳住呼吸,勉强笑道:“停云,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们是同父同母、血脉相连的姐妹,再亲没有,哪怕从小不能在一起,可我心里也是一直惦记你这个亲妹妹的......”
甄倚云绞尽脑汁的想着说辞,语声慌忙:“对了,你那匹马——那匹马就是我当初叫人给你送去的,要不是真惦记你,我又何必要叫人送马过去?”
甄停云却没有理她,甩开了她抓着自己的手,抬步入了院子。
甄倚云就像是柱子一般在原地站了许久,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抬手捂住自己的脸,又羞又恼的回了屋子。
跟在甄倚云身边的丫头婆子们都不敢上前说话,只小心的跟在后头,没等她们跟着进屋,便见着甄倚云又转身回头,走回门边将门一关,冷声道:“都不许进来!我要安静一会儿!”
丫头婆子们心知这位大姑娘自燕王府回来后便一直有些气不顺,自然不敢与她逆着来,只得小心的守在门边。
甄倚云关门后一个人进了屋子,先是点了灯,然后又坐回了床边,悄悄的从自己枕头底下找出一个小纸包。
她坐在床边,微微低着头,定定的看着这个不足她一掌大的小纸包,怔怔的发了一会儿呆,脑中则是不断回响起前几日找上她的那个太监的话——
“知道你是个有心气儿的,只是你这运气未免也太差了些。燕王妃赏莲宴上请了你,满场那么多闺秀,只你一个作出那么一首艳惊四座的赏莲诗,也是燕王妃点了头给了赏,你才能够出去采莲花——那么多闺秀,只你一个能得此殊荣,可见燕王妃对你的看重。说不定,燕王妃当时就已经想好了要选你做燕王世子妃..........”
“可惜啊,你半路上遇着了那邹公子,为着下水救人丢了清白。这样的事,外人哪怕不知,可却瞒不过燕王妃的。您自然也再做不成燕王世子妃。真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时也命也。”
“当然,甄大姑娘你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毕竟事在人为,如今燕王世子妃的位置不还没定下来吗?”
“唯一比较可惜的是,你妹妹已与摄政王订了亲。总不能叔叔娶妹妹,侄子娶姐姐吧——虽然皇家不讲礼,可也不能连脸面都不要啊!”
.........
太监那略显尖利的嗓音就像是刀片,扎在耳朵上,无论如何都忘不了。
直到如今回想起来,甄倚云依旧还记得耳膜摩擦的刺痛感,以及那种被道破心事的惶恐无措。她还记得自己曾经苍白着脸瞪着那人,竭力保持平静,冷声反问回去:“所以,公公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太监似乎笑了一下,那笑声阴恻恻。但是,他脸上却又带着一种刻意装出来的和善,语重心长的道:“我说过了,甄大姑娘您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你二妹妹与摄政王只是订了亲,又不是已经嫁过去了。这人要是出了事,婚事自然也就做不得数。甄大姑娘和燕王世子的缘分可不就来了。”
不可否认,甄倚云当时听到太监那话时,有一瞬间的心动,当时很快又冷静了下来——她还没傻,她和姓邹的在王府里出了事,哪怕没有甄停云和摄政王的事情,燕王妃也不可能会选她的!
太监似乎看出了甄倚云当时的脸色,意味深长的宽慰她:“世子的婚事,也不是燕王妃一人说了算的。总还要宫里点头赐婚才是。”
恍惚间,甄倚云只觉得自己仿佛走在摇摇欲坠的悬崖边,随时都可能会掉进去。她下意识的咬住唇,反问道:“我凭什么要相信你们?”
“放心,总会叫姑娘你相信的,”那太监慢条斯理的道,“这样,我们先替甄大姑娘解决了那位令你心烦的邹公子。到时候,甄大姑娘想必也能相信我在这里说的话了。”
然后,那个太监塞了个纸包到甄倚云的手里:“姑娘且先拿着,等我们的好消息,再想一想自己该怎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三更了,四更这个明天接着努力吧~
抱抱宝贝儿们,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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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皆为己
那太监的话确实是很令人心动, 但甄倚云却不敢答应他。
说出来或许很可笑,但甄倚云她的确是有自己的底线——她从现代穿越过来,三观早就已经成型。所以, 她可以为了自己的前途,故意把甄停云这个女主留在乡下, 去抢女主的金手指, 甚至时不时的在裴氏面前添油加火, 挑拨离间........但她绝对没有想过杀人害命这样的事情。
毕竟前者只是道德上的问题,后者却是实实在在的犯罪。而甄倚云穿越这么多年,哪怕做过不少坏事, 暗地里也使过坏, 可她手里还真没沾过人血——哪怕在这里活了十多年,她也还是没办法如同那些权贵一样草芥人命。
所以, 甄倚云看到纸包的时候,脸都白了,根本不敢接下来, 反到是把太监硬塞到自己手里的小纸包又给推了回去。她甚至是怕的退后了几步,摇着头表示拒绝:“你找错了人了,我不会做这种事的.........”
太监似乎有些讶异她的反应,抬头深深看她, 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却锋利的出奇,似乎能够一眼洞穿她的恐惧。
过了片刻,那太监状若无事的笑了笑,含笑补充了一句:“放心, 这不是毒药。”
甄倚云闻言微怔,推拒的动作也跟着一顿。
“我们也不会让你去杀人。”太监压低声音,再次保证。
他的声调仍旧是尖利阴冷的,像是阴沟里老鼠用爪子抓着地面时放出的声音。与此同时,他用那只略显干瘪的手握住了甄倚云的手腕,一点点的将那不足一掌大的纸包重新塞了过去。
甄倚云有些怔怔的,也忘了推拒那纸包,只下意识的接了下来。
太监看着她,目光里颇具赞许,甚至还有点“孺子可教”的欣慰。眼见着甄倚云接了那纸包,他才往下解释:“这是宫里的秘药,一般是用在不驯服的后妃身上的。这样的药,只要沾到一点就会从野猫变成家猫,柔顺无比,婉转承欢,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杀人很麻烦,也很容易让事情变得复杂;可若是令她**他人,那就是她自己不知廉耻,水/性/杨/花。摄政王总不可能娶这么个女人吧?这婚事自然也就能够了结了。”
“只要解决了令妹与摄政王的婚事,你与燕王世子的事也就再无阻碍。”
“到时候,我家主子必定可以使你得偿所愿。”
那个太监虽然并没直说背后的主子是什么人,可他并不避讳自己太监的身份,甚至也还要炫耀他拿出来的药是“宫里的秘药”。这一言一行都是在暗示他的主子是宫里的大人物,大到甚至可以越过燕王妃,替甄倚云圆上燕王世子妃的美梦。
听到这里,甄倚云已是有些心动:毕竟,这又不是杀人。只是.......只是下个药而已。
甄倚云在心里这般安慰自己,可到底还是害怕的,甚至觉得手里的纸包就像是烫手的火炭,下意识的就像要丢开。
然而,那太监却抓着她的手,一点点的收拢握紧:“这药,甄大姑娘要是信不过,可以回头自己拿猫狗试一试。至于邹公子的事,过几日就能解决。到时候,我会再给甄姑娘传个消息的,告诉你要如何做的。”
甄倚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糊里糊涂的就被他说服了,收了药包下来。最后,她也只能安慰自己:反正做不做都要看她自己的想法,先收下东西,考虑考虑再说。
见她收了东西,太监也放心了些。他抬手理了理衣领,这就要起身离开。
临去前,太监回头看了甄倚云一眼,那一眼似乎能够看入她心底最软弱最阴暗的地方。但是,他却没有说破,而是淡淡的笑了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似甄大姑娘这般美貌多才、聪慧机敏的姑娘,也该多替自己想想才是。”
说着,太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就这样抬步走了。
甄倚云当时又怕又慌,私下里还真拿药给猫试了试——没死,只是叫的更欢了,没一会儿就和另一只野猫缠上了......看起来确实不是毒药,真就是太监说的“宫中秘药”。
可是,她心里也很明白:哪怕这时候的民风并未保守到“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但是一个女子若是在婚前失了名节,然后又被摄政王舍弃,只怕也就离死不远了......
所以,甄倚云还是没敢动手,只满心忐忑的等了几天。
直到昨天,姓邹的死讯从外头传来。
这消息还是裴氏与她说的。
“听说是路上惊了马,等人追上去的时候,他已经被摔断了脖子........”裴氏说着说着忍不住就叹了一口气,然后又拉着甄倚云的手笑道,“我儿可真是个有福的——我正烦心你的婚事,没想到居然烦恼自消了。可见是上天垂怜.......”
甄倚云停了,心里只是冷笑:上天垂怜?呵呵,只怕是宫里的贵人垂怜吧?
裴氏笑过了,还是要端出慈悯模样,低声安慰女儿道:“人死万事休,这些事以后也不必再说。你只管放心,娘回头就给你寻一门好亲事。”
裴氏自然是有高兴的理由:幼女已与摄政王定亲;长女婚事因着意外有些不顺,如今意外没了,凭长女才貌,自然可能攀一门高亲。
然而,甄倚云听了这些,竟也没有想象中的喜悦,反倒更加的担忧害怕——那些人,他们对邹公子动手,竟真就是不露痕迹!旁人说起来也都说是意外,没有半点怀疑......若是自己不按他们的想法做事,他们这手段落在自己身上,只怕又是一个“意外”......
想到这里,甄倚云的脸色都白了。
裴氏只当她是受了惊又或是心软,温声安慰了几句,也没多说,只叫她回去好好休息。
甄倚云回去后难免又拿了太监交给她的纸包看了看,心里不觉想起前世的那句名言: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邹公子已经死了,她是不是也该付报酬了?
果然,今日早上,太监又来了。他把接下来的种种安排又与甄倚云说了一遍,然后又抬起眼问她:“甄大姑娘,可还有问题?若是有,只管与我们说便是了。”
甄倚云不敢应声。
那太监便冷了脸,淡淡道:“我们已替你解决了那姓邹的,甄大姑娘难道是想翻脸不认账?”
甄倚云被他那鹰隼般的目光注视着,只得慌忙摇头,她心里未尝不知道自己这是与虎谋皮。只是,邹公子的死既是这些人她的定金,也是恐吓——她要是不依言而行,只怕就要成为下一个摔断脖子的人了。
可下药这事,甄倚云是真没做过,心里实在没底。
今晚上,她几次想问甄停云与摄政王的事情,也是盼着他们感情不顺,婚事不成,自己也就能够省了下药的功夫。
然而,适才在院门口,甄停云却拿摄政王恐吓她!
想起甄停云适才的那些话,甄倚云咬紧牙关,下意识的抓紧了手上的那个小纸包,终于下定了决心:既然她不仁,那自己也只能不义了。
这都是那些人逼她的!
甄倚云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收敛起面上神色,然后又将手上的纸包重新放回了枕头下面。她已经冷静了下来,这才起身打开了门,吩咐候在门边的丫头们:“去备水,我要沐浴。”
丫头婆子悄悄去瞧她的脸色,见这位大姑娘面无异色,自是松了一口气,十分欢喜,连忙便应了下来。
甄倚云则是站在门边,往甄停云还亮着灯的屋子看了一眼,哂笑一声,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第二日,甄倚云早早过去与甄父还有裴氏请安,说了自己想去东山慈济寺上香的事情。
这出门上香的理由都是那太监给她找好的,如今甄倚云说起来也是有条有理——
“女儿当初因着在燕王府发生的事情,对邹公子很有些埋怨。可前儿听说了那邹公子的事.......不瞒爹娘,女儿心里既松了口气,又觉难受。到底是不好过。”甄倚云垂着头,指尖捻着绣着金菊的袖角,低声道,“听说慈济寺今儿有法会,女儿便想着去慈济寺上柱香,给人点盏长明灯。也算是略表心意,安一安心。”
裴氏听了,倒是极心疼女儿,搂着她在怀里,几乎要掉泪:“我说怎么你这两日总是怏怏不乐,原是为着这个!”
又叹:“你这孩子,总是心肠太软。那邹家的事,与你又有何干?!”
甄父倒是对甄倚云的想法颇为赞许:“虽说这事与咱们家无关,到底也是相识的,你去上柱香安一安心也是好事。”
顿了顿,甄父又叹了口气:“不过,这时候你一人出门,到底招眼了些.......”他们如今是恨不得与邹家立时撇干净关系,哪里能够叫甄倚云一人出门去给姓邹的烧香?!要是传了出去,那名声还能听?!
甄倚云早有准备,便接口道:“祖母不总说要出门逛逛,捐点儿香油钱给家里攒福吗?要不,就叫祖母带我,还有停姐儿、衡哥儿一起出去吧?”
甄老娘还是很爱烧香拜佛这迷信活动的,只是来了京城后也不认识周边寺庙,只好扼腕放弃了,嘴上倒是时常念叨。故而,甄倚云方才有此一说。
裴氏原还考虑着要不要自己出面带女儿出门,没想到长女竟也学着小女儿也念甄老娘,心里多少有些不快,面上倒是一句没说。
甄父犹自沉吟,仿佛考虑着什么。
甄倚云不得不接着劝道:“我听停云说,祖母总想出门逛逛。都说重阳要登高,正好趁着这时候也叫祖母出门松快些,岂不更好?”
闻言,甄父脸上倒是显出几分欣慰:“果是越发懂事了,也知道孝敬你祖母了。”
顿了顿,甄父便也点了头:“也好,迟些儿我去与你祖母说,她必是高兴的。”又与裴氏道,“你也记着叫人备车,替她们把东西准备好。”
裴氏心里固是不快,此时也只得应了下来,回头不免又拉了长女,多交代了几句:“你祖母不知京里规矩,这事既是你提的,回头你也得多注意一些。天黑前就得回来,咱们家晚上还要吃团圆饭......”
甄倚云低头听着,时而乖巧的应上一两声,总算是把裴氏敷衍了过去。而她心里则是想着接下来的安排:甄停云一向最是亲近祖母,只要把甄老娘带上,甄停云肯定不放心,也是要跟着一起去的。而只要甄停云跟着去了慈济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在中午十二点,今天尽量四更啊~
甄倚云一开始其实并不算特别坏的人,就是有点自私自利。但人的底线肯定是一步步的拉低,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所以啊,勿以恶小而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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