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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尘埃
初夏午后炽烈的阳光被层云遮去泰半, 人间只留下绵长的闷热。木屋小楼外充盈着燥热的风, 远处蝉鸣正聒噪。
屋内简朴古拙,矮矮的小榻由素茜纱幔隔开, 梨花木书案前摆着一水的纯色釉陶器,青铜与黄钟在屋中寻不见歇脚避身处。
只一个小小的铜制莲花香炉隐在书案一角, 里面端正摆着一枚香篆,正燃了一半。
“谢先生, 并非我等不拦着。是殿下他……他一意孤行, 非要提前启动天衍计划。”
话音刚落——
赤色釉的古作陶瓶被宽袖扫下案几,哐当一声碎成数片。莲花炉受到牵连侧倒,香灰铺满半个案几。
满地狼藉。
室中侍立的人跪倒一片, 瑟瑟不敢言语, 直想把头埋进尘埃里。
谢不周轻飘飘扫了一眼怀玺近前的臣属,低呵了声,抬手将紧闭的户牖推开。
窗外徘徊已久的信鸽展翅旋了半周,正正停在谢不周伸直地指背间。
鸽子腿上拴着小小的竹筒。
纸条上只寥寥数语,便是说西山的联络营地尽数被大理寺搜剿。
那臣属扑通一声跪地,承受不住心理压力,率先磕头求饶:“谢先生明察,主上之事属下实在……”
“蠢货。”
谢不周将纸条捏在手心,向前走了几步。薄薄的唇线拉直, 盛怒之下反而愈见温和,“以为挑唆了我与主上的关系,就能取而代之?”
一个傀儡罢了, 客气着叫上一句“主上”竟也敢自作主张至此。
臣属瞳孔骤缩,死死瞪着把着他命脉的手掌。
谢不周面无表情,只慢慢扼紧了手掌,低语:“到了黄泉,莫忘了好好侍奉‘主上’。”
“呃……”侍臣再没能说出半个字,软软地倒下去。
谢不周拂袖而立,脚步忽地一顿。他袖间藏着的黑羽白鹤沾了血,远远瞧上去,鲜活近妖。
“先生——”
谢不周抬起眼,拿过素白的巾帕拭净手指,冷声缓道:“天衍这步棋算是彻底废了,再过两日这上京城的防备必得更胜从前。数年筹谋,毁于一旦。”
余下几人再不敢抬头去看,磕头如捣蒜,念着:
“先生息怒!”
“我等誓死追随先生高义!”
谢不周手中握着的素白巾帕轻飘飘落在地上,没一会儿就被淋漓的鲜血染得透红。
风从洞开的窗户里灌进来,带来外间的栀子香。
谢不周雪白的袖间沾了几滴血,抬了手指去擦,反而叫这点点血渍化开,染污得更广。
一步错,步步皆错。
无怪乎此。
其中一人跪行两步,下意识缩着头,冒死提醒道:“谢大人,这上京再留不得了。”
“莫急。”谢不周摆了手,唇角略略一弯,便又笑呵一声,“来上京这么久还未拜访过故人,是该给她送上一份大礼。”
*
宣政殿后面有一条新朝开凿的山溪,戚昀着人圈出一片花圃,从各地选来稀罕少见的花种养了多年。
现在这种接近盛夏的时节,各色花木长头正好,郁葱馥郁。
他的阿萤这几日提不起兴趣,连陪他去南书房坐着看折子都不肯,便是老往这一处花圃跑。
他希望她喜欢这里,却不希望她喜欢这里更甚自己。
戚昀偶尔会想,这大概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姒玉去了。”戚昀手中握着一份邸报,顿了一下,补充道:“昨天的事。”
孟怀曦恍惚了一瞬,“……哦。”
她手里握着木勺,看上去异常平静地向花丛中浇去一瓢,膝盖却骤然一软。
直要往身旁的荆棘花丛跌去。
戚昀长臂一探,将人稳稳地捞回怀中。
孟怀曦一双眼熬得通红,却硬是没流下半滴泪来。好似一潭枯竭的泉水,眼泪早在那一日流干了。
邸报落了地,白纸被湿泥所污。
戚昀终是叹了一声。
“她说,她给我留了一壶酒。”孟怀曦的嗓音格外哑,“我敲开泥封,坛里却没有半点酒酿,反是一封封天衍逆党犯上作乱的证据。”
她手指颤抖着,几乎是痉挛般,一点点扒开那些杂乱的纸条。坛子底下放着一份制式考究的折子,墨蓝色封皮上画着粗浅的八卦纹。
那是一份天衍教教众明单。
却又不只是姓名明细,联络信号,接头地点,组织中独有的密语,一切应有尽有。
孟怀曦几乎以为是她冤枉了姒玉,她只不过是打入敌方内部,做了一回卧底而已。
可苏狸却说,她亲自查过,诸事皆由姒玉亲身参与,洗不干净。
难道说跌入尘埃中的皎白璞玉,终是要被污泥同化了去?
孟怀曦几乎是在喃喃自语,“你说,她是因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戚昀手掌拢过她鬓边散落的碎发,隐隐猜到了几分,却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没办法用简单的一句理由来解释。更何况,走失孩童一案不过是个引子,她只是牵涉其中的一枚小小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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