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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扶拖拉机的尾气带着柴油燃烧不完全的味道,严语觉得很好闻。
关锐靠在车护栏上闭目养神,破自行车就横躺在拖斗里,前头开车的老梁很专注,他的后背很宽厚,只是一只脚有点跛。
根据药行老头子提供的信息,向他私自购买颠茄的是三架村的孙立行,这人祖上出过举人,自己当了教书先生,颇有些文化,平素里爱帮乡亲邻里写信写楹联看日子什么的,大家都叫他一声孙先生。
三架村有点偏远,天色也不早了,单靠自行车,是没法子及时赶到那里,刚得到新线索,无论是关锐还是严语,都不想隔夜了再去。
两人便先回了县城,关锐托了老梁帮忙,特地让他开了手扶拖拉机,送他们到三架村来走访调查。
照着关锐的说法,他曾帮助老梁办过一个案子,也算是老梁还他一个人情,但从老梁对他感恩戴德的态度来看,关锐就像救了他全家一样。
严语自是不好多问,老梁在场,拖拉机动静又太大,两人不好谈论案情,就各自在拖斗里歇息着。
一路颠簸,也不知道是人先散架,还是车先散架,眼看着要入夜,总算是到了三架村。
傍晚之后,天气凉快起来,关锐与老梁聊了一阵,主要是了解孙立行的基本情况,严语自是竖起耳朵来听。
这个孙先生在本地算是“德高望重”,颇有些话语权,只是老梁并不知道,他是个“隐姓埋名”的跳傩大师傅。
老梁是合作社的拖拉机手,方圆百里都算是个“大人物”,时常帮忙运输货物,应该算是比较了解基层情况的,但对孙先生的隐秘身份,仍旧一无所知。
可见大师傅这个行当是有多么的神秘,连孙先生这样的人物都是其中一员,真不知道其他成员都是什么来头。
关锐也很是感慨,这些表面上日子过得淡寡如水的人,都有着不为人知的隐秘身份,犯罪分子又有多少身份掩护?
这也算是给他提了个醒,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万不能从表面去看一个人,凡事还得讲求证据。
想到这里,他又将眸光投向了严语。
严语也是浑身一个机灵:“你看我干啥,浑身起鸡皮疙瘩了要!”
关锐稍稍抬起下巴,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严语,你到底是什么人?”
严语微微一愕,而后也严肃地反问:“你又是什么人呢,关同志?”
关锐正义凛然:“我是个除暴安良的人民警察!”
严语似乎有点恍然:“那我就是教书育人的人民教师嘛。”
“不,你不是。”关锐正儿八经地逼视着严语,颇有些斩钉截铁地说道,严语也不跟他争:“你说不是就不是,你说了算。”
关锐正要说话,手扶拖拉机终于是停了:“到了,前头就是孙先生的家了。”
严语和关锐放眼一看,整座村子没什么灯火,可见日子过得也并不好。
在农村,只消根据夜晚的光亮度,就能够判断当地的生活水平,毕竟这里太过偏远,尚未通电,能用得起煤油灯,且敞开了用的,并不算太多。
若是白日里,手扶拖拉机进村,必是有大群光屁股的小孩子追逐着嗅闻拖拉机尾气,可眼下都歇息了,有孩子要跑出来看,就传来打骂声和孩子的哭声,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孙先生的家同样黑灯瞎火,老梁先下了车,到了小院子前面,朝里头喊了起来。
“孙先生在家吗?”
“先生?”
接连喊了好几声,里头都无人应答,邻居家开了门,走出来一个光着上身,摇着蒲扇的大叔,朝严语三人说。
“别喊了,孙先生一家今天早上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关锐顿时着急起来,好不容易找到这条线索,难道说孙立行察觉到不妙,提前跑路了?
大叔摇了摇头:“天没放亮就走了,村头的老田头见着,问了一句,说是他闺女家生了娃娃,又遇着下雨,所以过去住一阵。”
关锐难掩失望,但并未因此而放弃,朝大叔问了清楚,又到了村头的老田头家。
老田头是个独居的老鳏夫,房子破旧不堪,说的方言又难懂,也好在有老梁在场,才得以顺畅沟通。
“老田头,你见着孙先生一家子离开了?”
“是的哟,急忙忙的,说是闺女生了娃,赶着过去看咧!”
“带了家当吗?”关锐的嗅觉极其敏锐,老田头却一脸不解:“去闺女家住嘛,又紧着看娃娃,带那么多东西作啥,先生是号人物,余财自是有的,但家当留在这里安心得很,没人敢冒犯他,不也怕人惦记呢嘛……”
关锐又问了孙立行女儿的住址,这才离了老田头,但他也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这都入夜了,难不成还要追到孙立行的女儿家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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