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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者永远争不过医生,艾可老老实实脱掉外套,但里面的衬衫她说什么也不脱,右肩受伤,她不想让缇奇看到自己的残肢。
“伤口不深,剪个洞就能处理了吧。”她说。
用意被看穿,缇奇也不勉强,他递了块纱布给艾可,然后开始剪她的衬衫,出于私心,他剪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洞,大到整个肩膀都露了出来。
“这洞也太大了吧?”艾可用纱布捂住鼻子止血,不满地抱怨道。
“你又没规定尺寸。”缇奇仔细地检查了艾可的伤口,问题不大,稍作包扎便无大碍,可她竟和威廉一样,身上还有几处旧伤。
那些大小不一的疤是怎么来的,不用问也知道。
刺激的消毒|药水敷上去,她一声不吭,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小时候她可是摔破皮都要哭鼻子的娇气孩子。
是不是因为受过太多伤,所以才变得如此麻木?
他好恨,恨那些伤害她的人,同时也恨着无力保护她的自己。
“你没使用力量?”包扎好,缇奇责怪道:“打不过可以逃,干嘛那么拼命?”
艾可勾勾手指,拉力还在,师父没发现。
“怎么不说话?”
“嗯……”艾可故意拖长音,她在考虑要不要把遇见师父的事告诉缇奇,如今这种局面,想单独行动很难,如果有他配合,或许能成,只不过……
“你在隐瞒什么吗?”缇奇抬起艾可的下巴,逼她看着自己。
妮娜喜欢海一样的蓝眸,艾可却喜欢像水晶一样的紫瞳,每次与缇奇对视,她都会情不自禁被吸引,她很想从中找到打开他心门的钥匙,可每次都无功而返。
他的眼睛太深遂,太冷漠,除非他主动,否则谁也别想从中寻到一点蛛丝马迹。
“我只是在反省,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连区区一介骑士都打不过。”缇奇终究是威廉的人,她不能把师父供出来。
“那骑士是咒者?”
“不是。”
“你说谎。”
“……”
“不使用能力我理解,能让你站着不动受两处伤,普通人可办不到。”
“他速度很快,力大无穷……”
“从受伤角度和切割深度分析,你是在正面迎战时被削到的,以你的能力与经验,不可能连续吃两次同样的亏,尤其是脸上。”
不愧是医生,只看伤口就能还原路线轨迹,艾可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缇奇抽出艾可手里的脏纱布,丢掉后他又拿了一块新的:“我不是想打探你的秘密,我只希望你能好好保护自己。”他轻轻的、慢慢地擦拭她脸上的血。
艾可的目光重新聚到缇奇的眼睛上,他的动作和眼神都极尽温柔,他说的是真心话。
“看你流了那么多血,我很心疼。”缇奇垂着眼皮,他说话的声音低沉沙哑,还透着一股难以言述的悲伤。
“身在调查团,哪有不受伤的,我早习惯了。”她无所谓地耸耸肩。
“习惯?”她笑得越灿烂,他的心便越痛,“你有没有想过,你哥哥看到你身上的伤,听到你这番话,他会多难受?”
这个问题,艾可完全没考虑过。
能活着相见已属幸事,她哪里还敢奢求其他。
可当那一天来临,哥哥问起,她应该如何回答他?
倘若哥哥知道真相,定会无比自责,她不舍得看到他难过。
思及此,她的鼻尖立刻涌上一股酸涩,并顺着鼻腔蔓延至在眼眶,认识缇奇以后,他的话总能轻而易举地触及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那些藏了许多年的情绪似决堤之水,辛辛苦苦建立的防线眼看就要被冲垮。
可是,她不敢放松,一刻都不敢放松。
他不是哥哥,她也回不到从前小鸟依人的模样。
“谢谢你,剩下的我自己来吧。”艾可推开缇奇跑到水槽边,把脸直接伸到水龙头下,将水开到最大,凉意可以使人冷静,水流可以掩盖眼泪,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软弱的模样。
血冲干净,她撸了一把脸上水,手甩甩,烦恼和纠结随着水滴一起洒了出去,痛快。
刘海湿了,她齐齐向脑后拢,清爽。
“等下如果萝莉控问起,你就说我去追刺客了。”穿上西装外套,艾可决定出去一趟,机会不是等出来的,反正波奇他们也没回来。
缇奇没有阻拦,他颓唐地愣在原地,他好不甘心,他好想把一切都说出来,他在心里大骂自己无能,大骂妹妹是傻瓜。
为什么不能再多信任他一点?
为什么不能再多依靠他一点?
只差一点,明明就只差一点点了……
另一头,不知缇奇心声的艾可狂奔下楼,一路都是死人。
来到内庭,尸体堆积如山,偶有几个幸存者也被吓失常了,塔楼的守卫们倒是残留下不少,没接到主人的命令,他们也不敢采取下一步行动。
出口被封,无人开门,她只好借助腕表里的钢丝机关飞檐走壁,攀上城楼,皎月当空,映出一池血色,临高俯瞰,遍地骸骨,阴森瘆人。
滞留片刻,凉风习习,空气潮湿黏稠,酸败难闻的腐臭味隐隐瓢来,熏得人欲呕。
这场疯狂的闹剧也不知该如何收场,只是可惜了这座巍峨的城堡,以后恐怕无人敢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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