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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所说的那位属下其貌不扬,是一路从监察室跟过来的, 脸已经肿成了猪头。
接过文件, 他从西装口袋掏出一支钢笔,拧笔帽时,手还在发抖, 签起来字来却十分利落, 刷刷几笔就搞定了。
完事后, 乌鸦再次把文件翻开给艾可看, 落款处赫然签着她的大名,字迹一样,要不是亲眼所见,她定以为是自己写的。
“错过机会,接下来的七十二小时,你就好好在这享受吧。”乌鸦得意洋洋地说道。
“你们以为这么做就能扳倒团长吗?天真。”艾可冷哼一声。
“那是上面的人考虑的问题,我的任务是让你认罪。”乌鸦捉住艾可的左手,她的大拇指在来的路上已被割破, 白纸黑字红指印, 咒者与奸细的双重罪名确定。
“如果受不了,尽管大声求饶, 他们会立即通知我。一声不吭,我可能会忘了你。”走之前,乌鸦不忘提醒艾可。
人离开,门合上,封闭的空间陷入一片黑暗。
没有灯, 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新鲜空气,没有时间概念,艾可不知道能熬多久。
但她目前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妮娜。
团长引荐的人是来自青丝一族的咒者,这一消息很快会传遍整个调查团,别有用心的人士肯定会抓住这个把柄疯狂攻击他们父女。
依照团长的性格和他所处的地位必定公事公办,妮娜则不好说,如果她不信,很可能大闹,反之……
认识几年,最好的朋友一直在欺骗自己,妮娜大概会觉得很受伤吧?
所以,生气吧,憎恨吧,毫不犹豫的与她划清界限吧。
艾可闭上眼睛,在心里如此祈祷。
事发第二天,副团长霍森亲自将报告书送到了团长办公室。
之前,席加已从女儿的嘴里得知了这件事,他安插在刑讯监狱眼线没过多久就传来消息。
证据确凿,他最为信任、最为看好的部下竟是咒者。
他还记得,女儿第一次带她回家时的情景。
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一双漆黑的眼睛亮如星辰,瘦小的身材套在大两号的男士西装里,很违和,却很精神。
她和女儿同年,她是女儿的救命恩人,她身手很棒,她性格谦逊做人低调,她的遭遇也很女儿很像……
掌上明珠能与如此优秀的同龄人成为好朋友,他很高兴,同时也很担心,毕竟她的外貌和出生地实在太可疑了。
于是,他找了很多人,用了各种各样的方式试探她,所幸每次结果都是好的。
因此他答应了女儿的请求,利用职权为她谋了个出路。
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没想到……
霍森进办公室时,一句话都没说,可他的表情和眼神早就出卖了他的内心,是他搞的鬼。
当初的确是他看走了眼,不,应该是那个孩子隐藏得太好。
对方一定会将事情搞大,为了不让死敌得逞,为了不牵连家人,席加当即决定发申明道歉,假装自己也是受害者,然后亲手处死小刀,将功补过。
至于团长的位置保不保得住那都是后话,眼下,他绝不能让女儿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沙沙沙,沙沙沙,席加手握钢笔在雪白的纸上写了起来。
叩叩叩,叩叩叩,刚写了两行,敲门声响起。
他停下笔,将纸反扣在桌上,看着门的方向,客气地开口道:“请进。”
“父亲,您什么时候能把小刀弄出来?”妮娜撑着阳伞气呼呼地闯进来,连门都忘了关,“她已经在刑讯监狱那个鬼地方呆了一晚上,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吃得消。”
席加套好笔帽,将它压在纸上,然后亲自起身去关门。
今天是休息日,秘书们都没有上班,屋内只剩父女俩,他笑着问妮娜:“要不要喝咖啡?”
“小刀在受苦,我没有胃口。”妮娜收起伞,拉着父亲的袖子愁眉苦脸道,“父亲,小刀是被霍森他们冤枉的,那群人想利用小刀陷害您,您不能坐视不理啊。”
席加心疼地看着妮娜,爱保养的姑娘脸上居然出现了黑眼圈,一看就是失眠了,他又何尝不是呢。
暗自叹了一口气,他一脸严肃地问道:“妮娜,你真的认为小刀是无辜的吗?”
妮娜自信满满地回道:“当然,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她是什么人,我比谁都清楚。”
席加右臂弯曲,掌背向外:“那你知道她这只手是什么样的吗?”
妮娜被问得哑口无言。
她和艾可一起泡过好几次温泉,每回她都不脱手套,说是手臂上有很难看的疤,不想让人看到。
不过可以摸,她小心仔细地戳过捏过,触感和正常人的手一样,至此她便未再怀疑过。
女儿久久不吭声,席加将报告书里的内容说给她听:“第六分队最近研发出了一款针对咒者的抑制剂,证明她是来自青丝一族的咒者,她的右手是用毛发生成的。”
妮娜抿着唇,不断摇头,她不信。
席加沉声道:“她已认罪,还把脏水泼到了我身上。”
妮娜激动的大喊:“你胡说,艾可不是那样的人。”
普通人不会和咒者当朋友,咒者也瞧不上普通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双方产生了深厚的友谊,当真相揭穿时,蒙在鼓里的人往往最不容易接受。
席加握住女儿的双肩,安慰道:“我明白你的心情。”
明白?
父亲怎么会明白自己的心情呢。
妮娜其实在心里做过无数次假设,哪怕她们身份对立,哪怕艾可欺骗了自己,她也狠不下心责怪她:“她没有伤害过我,没有伤害过普通民众,她还为调查团抓到了不少咒者,她有什么错?”
这个问题,席加回答不了。
咒者屠杀令颁布前,两个种族和平共处了几百年,为了整个大陆,他们做出了巨大的牺牲,最后却落得这番下场,着实令人惋惜,令人唏嘘。
他本人并不排斥咒者,尤其是那些安分守己的。
可惜,他不是国王,他只能听命行事。
席加无奈地告诉妮娜:“她没错,但身为咒者调查团的团长,我们必须与她划清界限。”
妮娜皱紧眉头:“您打算舍弃她?”
席加弯下腰,凑到女儿面前:“霍森是冲着我来的,我只有舍弃她,才能保护你。”
妮娜被席加逗笑:“保护我?我遭遇盗贼时,您在哪呢?”
盗贼一词钻入耳朵,席加脸色骤变,四目相接,女儿好看的眸子瞬间蒙上了一层雾水,她在愤怒,她在伤心,几年过去,她仍未彻底走出阴影。
妮娜从席加的臂弯间退了出去:“您在工作,您说话不算话。要不是艾可,我还有能站在您面前吗?”
席加惭愧地低下了头,这件事是他心中永远的遗憾,他对不起女儿,对不起死去的妻子。
“一份工作就能还一条命吗?”
“……”
“从前,您是圣骑士团的团长,现在,您是调查团的团长,工作在您心里永远排第一位,我很理解您,我为您感到骄傲,我打心眼里支持您。”
“……”
“可我最艰难的那段岁月,是艾可陪我度过的。她不仅救了我的命,还把我从黑暗与恐惧当中带了出来。”
“……”
“您有您的立场,我也有我的选择。不管艾可是什么身份,她都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好朋友,我一定要救她。”
“放我出去!”
“非法囚禁可是犯罪!哪怕他是父亲大人,他也不能这样做!”
“你们去告诉父亲,他要是再不放我出去,我就和他断绝关系,离家出走,永远不理他。”
“啊啊啊啊啊啊——”
拍门喊叫,手掌心拍到又肿又麻,嗓子喊得又干又疼,外面那些佣人都和聋了哑了一样,没有一个敢出声。
妮娜沿着门慢慢滑坐到地上,一边揉手一边在心里咒骂。
父亲实在太过分了,竟关她禁闭,门窗全锁,佣人女仆在屋里守着,房外还有一队骑士。
三餐有专人送,她一步都不能踏出房门。
她知道父亲为她好,她知道一意孤行可能会给整个家族带来麻烦,可她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好友,自打在花城相遇以来,她就成了自己心目中的大英雄。
四季如春、风景如画的密斯拉城因遍地繁花而闻名。
十五岁生日前夕,工作狂父亲答应带她去那儿游玩,以示庆祝。
她高兴得连续失眠了好几晚,由于没有母亲,她只能盼着父亲抽空,可他是整个国家的英雄,公事繁忙,经常数月不着家。
好不容易等到父亲放假,她可得好好准备。
谁知,临行前,大忙人突然改变了主意,说调查团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非去不可。
整整准备了半个月,从马车到行李,所有东西都是她亲手挑选的。
她还做了各种计划,父亲只有一周假期,她想在有限的时间内让父亲陪自己看更多的风景、玩更多的游戏。
但他最后失约了,她很生气,很失望,很愤怒,满脑子负面情绪,甚至开始胡思乱想。
她出生,母亲死亡,忌日与生日同一天,怪不得每年庆生,父亲脸上在笑,眼底却透着无尽的悲伤,只是那时她并不懂。
直到十几岁,父亲才告诉了她真相。
那一刻,她竟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她没有见过母亲,她只能看着照片想象母亲动起来的样子。
父亲难得回家,偶尔起夜,迷迷糊糊中,她总能看到书房亮着灯,父亲独坐桌前,手捧怀表,看得很出神。
过了很久她才发现,怀表里嵌着母亲的照片,默默思念完,翌日清晨,父亲的眼眶总是红红的,她还以为是工作劳累导致的。
父亲从不在她面前提,大概是怕她难过或者想不开。
说真的,她其实对母亲没什么概念,也谈不上感情,所以无法体会父亲的煎熬与痛苦。
既然那么不喜欢,何不说出来呢?
大不了以后不过生日,她已经十五岁了,她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哪怕没有监护人陪伴,她也能周游列国,于是她没跟父亲打招呼便独自带着仆人上路了。
去时挺顺利,一路吃吃喝喝玩玩,倒也惬意,不过心里扎了一根刺,总归痛快不起来。
花城风景很美,据说父亲母亲新婚旅行去的第一站便是这里,她根据管家的回忆,按照双亲当年行走的路线跑遍了各个景点。
如果母亲还活着,父亲应该会更加恋家吧?
为了孕育爱情的结晶搭上一条命,她曾经觉得很不值,可当看到那些从未见过的景色时,她才发觉,能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真好。
她要好好活着,她要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为了母亲,为了父亲,也为了自己。
返程时,她心情明显好了许多,但马车步入林道时,一伙盗贼盯上了他们。
拿钱买命,公平交易,可那群丧心病狂的家伙抢了东西还要杀人。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尸体,也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近死亡。
大家都说咒者危险,不可与之为伍,一经发现必须斩尽杀绝。
打劫他们的正是普通人,手持火|枪刀具,心狠手辣,随行的骑士与仆人拼死抵抗,才为她赢得了宝贵的逃跑时间。
高跟鞋、蛋糕裙、阳伞、折扇,平时用来展示美的东西,这会儿全成了累赘。
她跑得很吃力,身后不断传来厮杀声,浓浓的血腥味在鼻间挥之不去,双脚发软的她跑几步摔一跤,踉踉跄跄,跌跌撞撞……
生怕被追上,她频繁回头,每看一眼就有一个人倒下,熟面孔越来越少,敌人越来越多。
杀光所有随从,十几个男人舔着刀上的血追了过来,他们在身后慢慢散开,步子不快,看架势是打算围捕,像玩狩猎游戏一样。
父亲救我……
父亲救我……
父亲救我……
没过几分钟,她便被那群人包围了,她一边在心里祈祷一边抱着树干试图爬上去。
鞋子跑掉了,袜子磨破了,手掌脚掌遍布伤痕,不会爬树的她怎么也爬不上去。
“四肢并用,双手抱紧,脸和裆部也要紧紧贴住,像蜗牛一样。”
绝望无助之际,头顶传来一声沙沙哑哑的嗓音。
她猛地抬头,入眼的一只漆黑的手,顺着那抹黑一直向上,她又看到了一双漆黑的眼睛,比天上的星辰还要亮,还要好看。
“救……救……救救……我……”遇到救星,她挥舞着双手求救,眼泪狂飙。
“看你穿得这么体面,一定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你能出多少?”上面的人慵懒地靠在树干上,翘着二郎腿,左手枕在脑袋下,戴着黑手套的右手拇指食指来回搓搓。
“我的钱全被他们抢走了,我父亲是调查团团长,如果你能救我,要多少都行。”她哽咽道,眼泪鼻涕统统往嘴里流。
“开玩笑的,能帮助落难的小姐,是我的荣幸。”树上的人舔舔嘴角,轻松地跳了下来。
迎风落地,那人的刘海被吹得飞了起来,光洁的额头露出,一秒之后,又重新覆盖住了眉梢,刹那一瞥,她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中了。
好潇洒的少年,好英俊的少年。
高挑纤细的身材,敏捷迅速的动作,双刀在手,劈杀挥砍,少年自如地在人群中来回穿梭,不一会儿脚边就倒了一堆人。
好强!
“这位美丽的小姐,您已经安全了。”干翻所有盗贼,少年甩甩刀上的血迹。
“得……救……了……”危机解除,她一屁股跌坐在地。
“您受伤了吗?”少年收刀,笑着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没……谢……谢……”近在咫尺,互相凝视,少年的眼睛如同漩涡般深深地吸引的她,握上他的手,她浑身一震,一股暖流瞬间流经四肢百骸,将她内心深处的寒意、黑暗与恐惧全部驱散。
这个人,一定是上帝派下来拯救她的天使。
命运般的邂逅,她的救世主,她的英雄,非他莫属。
“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少年把她拉起来,然后仔细检查她的掌心,“哎呀,好多伤痕,我知道这附近有一种草药,捣碎敷上之后不仅能止血还能祛疤。”
“没……没关系……”男女有别,她矜持地缩回手,脸和耳朵却不争气地红了。
“别紧张,我和你一样。”
“一样?”
“不信,你摸。”救命恩人突然抓住她的手往自己胸前按,微微隆起的形状,软软的弹弹的,不正是……
“呀!”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她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你……你……你……”
“我叫艾可。”
有胸,女性的名字,她扁起嘴,又委屈又窘迫,她好想打个底洞钻进去。
时至今日,妮娜也不明白,为什么艾可要用如此粗暴直接的方式来展示身份,她完全可以用说的嘛。
不过,也正因为她的与众不同,她们初遇的情景,才值得她铭记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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