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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幽深的医院长廊,刷成绿色的墙腰,令人不适的酒精味道。天花板由于年代久远而渗水,发出令人作呕的霉味。
方麒觉得眼熟。
他知道,马上就会出现一张病床,床上有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
果然,打开一扇写着206的房门,出现一间三人病房,最里面的那一张床上,坐着一个女人。
羸弱不堪的女人,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一头稀疏干枯的长发看不出从前曾经浓密的影子,只是眉目间略略能看出几分姿色。
那女人在冲他笑,那笑带着些柔情,也带着些悲伤。她在说:“小麒,快过来啊!”
忽然之间,女人的笑脸,像一块劣质的面具,逐渐一块块碎裂,然后变成一张灰白的,带着死气的脸。
他仿佛听见谁的哭声,幼小的,不敢放声哭泣,把呜咽含在嘴中。
有什么深沉的,黑暗的东西,在极力地想要拖着他的腿往下坠。
他觉得有些疲惫,有些不想挣扎了。
场景一转。
初夏午后的教室,知了已经在窗户外的香樟树上叫的此起彼伏,玩命似得求偶。
带着些许温度的风吹起了教室里的窗帘,扬起温柔而婉约的弧度,像是即将扬帆的旗帜一样昂扬。
还是那永远洗不干净的淡绿色化纤窗帘布。
窗前的少年沐浴在阳光里,白衬衣熠熠生辉,少年手中的签字笔在卷纸上奋笔疾书,莎莎作响。
他盯着少年一节皓白的手腕,淡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缓缓跳动。
有什么在夏日微醺的空气之中发酵。
上课铃响起,陆陆续有同学回到教室,他看向少年的视线被无数人来人往的背影所阻隔了。
他心中着急,脸上却不露声色。然后一声惊雷一般的喊声在他耳边炸开:
“喂,方麒,老师叫你去办公室了!”
方麒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黑暗中一个人影坐在他身边。
这间屋子他太熟悉了,塔里的静音室,自他十五岁起觉醒为哨兵,已经不知道在这间屋子里待了少次了。
坐在他身边的人没有说话,但是方麒能感觉到萦绕在他周围的温暖平和的气场,这是向导在对哨兵进行精神治愈。
周围的白噪音像是一首温和婉约的小曲,他自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跟着弗兰奇出任务,那时候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经常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精神体而给他惹祸,那时候的老师虽严厉,却总能在他逼近临界点的时候一个手刀把他打晕。
醒来之后就是这里。
想来,也已经是快十年以前的事情了。
方麒烦躁地抓抓头,哨兵进入狂躁之后就会反复在脑海中出现记忆里最为痛苦的画面,当精神图景被修复完成之后,则会被最美好的记忆代替。
每一次都是这样,先是黑暗逼仄的医院,生病的女人,然后是明媚温暖的教室,写作业的少年。
这两个场景,总是反复地出现,他已经无比习惯。
“醒了?”黑暗中的向导开口道。
方麒一愣,这不是可可,也不是他所熟悉的任何一个塔里的向导,他正要发作,却忽然觉得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陆阑秋?”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嗯,是我。”在这静谧的空间里,陆阑秋的语气显得不似以往冷冽。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来的,我就是怎么来的。”对方的声音清爽,带些清凉感,像某种夏日里的饮料。
“你为什么会在静音室?”
“这该问你吧,为什么你在被我精神攻击之后出现这么大的反应。刚昏过去没多久就开始出现狂躁,其他向导一靠近就咬人,连可可都不行,你属狗吗?没打疫苗吗?”
“……”
对方在黑暗中叹了一口气:“然后,你的那帮队员,就开始跟排练好了似的求我收了神通。我拒绝还不行,最后被你那个细脚鹭鸶一样的女上司一起跟你关进了小黑屋。”
方麒哑口无言,他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
“真、真的?”
“难得,骁勇无匹的方队也有结巴的时候。”陆阑秋轻笑一声,那笑声与白噪音混在一起,竟有些动听。
方麒有些不愿面对如此惨烈的现实:“你、你不会骗我吧,我以前出现躁狂的时候狂品还是很不错的,据说都是按住来一针向导素就迅速安静了。”
对方冷笑:“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他顿了顿,“说实话,你之前挺瞧不惯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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