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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侧面
时间：2019-10-14 11:10:48 字数：3866字
“犹如巡行和汇演，你眼光只接触我侧面。沉迷神情乱闪，你所知的我其实是那面，你清楚我吗？你懂得我吗？你有否窥看思想的背面？”
————张国荣《侧面》
日头还未升起，路正霆醒在早上六点半，一双眼沾染晨间露珠，将眼前静谧都市放大再放大，楼下健身器械旁挥舞着手臂做运动的老伯，远处马路上赶着挤第一班地铁的人流，窗台上一盆破土而出的嫩芽，还有她——她紧闭的双眼上微微卷曲的长睫。
宁静匆忙的早上，像每个一去不回的日子，随着他渐远的思绪悄然而至。
然而很快就被拉回，裤兜里的手机嗡嗡嗡震个不停，他接起，听到听筒那边传来略微嘈杂的人声，大喜在压低音量，“霆哥，一切都准备好了。”他“嗯”一声，忍不住回头望一望床上仍熟睡的恋人，转身走入晨光。
这一天于他而言，或许是新生，也或许是毁灭。
他未料到是，在他走出门的那一刻，床上的人已经睁开眼睛。昨夜那通电话，她虽没有完完全全听见，但却清楚看到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号码——“H”，要猜到实在不难，只是不愿深想，不愿离别。
转一转指尖那枚凤凰花纹的戒指，愿上帝保佑你，愿上帝保佑我，保佑一对恋人永不分离。
风平浪静的十号码头，五艘货船整齐排列，海面上万里无波，只偶尔有一两只海鸟低空掠过，与水中肥鱼玩起你追我赶的游戏。
手柄转开货柜，在一层层打开封着铅印的木箱，葛凤薇冲旁边拐七使一个眼色，他便立刻走上前去利落组装，令旁边帽檐压低的男子左瞧右看，细细鉴赏过后才点头，用一口听不出口音的普通话称赞她，“薇姐果然厉害...”
葛凤薇无言微笑，立刻有人将一个巨型手提袋恭恭敬敬递上，不用问，沉甸甸红色现钞，比得上朝九晚五知性白领几十年薪资。
谁料下一秒飞虎队从天而降，人人穿警服提警棍，手里是清一色的38转轮手枪。再看远处，无数警灯轰鸣的警车飞驰而来，整齐而尖锐的刹车声刺穿耳膜，喇叭声震耳欲聋，“HKPF办差！所有人放下手上武器，抱头蹲下...重复，放下武器，抱头蹲下。”
头顶警用直升机嗡嗡作响，好像要削掉脑袋，葛凤薇笑容尽散，转身欲逃，突然被一个警员一脚踹翻，瘫倒在地。
再抬起头来便看见一张并不陌生的脸，是韩聿林——慈善晚宴上打过多次照面的警务处长，笑眯眯对她说，“葛小姐，今天有货要出？往哪里出啊？是不是出给海岸线那边一家地下黑市啊？”
葛凤薇强装镇定，扬起一个风情万种的笑，“韩sir说笑了，我是好公民，哪里敢做这种事？”
“你不敢？！”他音量拔高，一双眼瞪得像铜铃，“这倒怪了，我还没听说过人赃并获还能狡辩的。”见她语滞，嘴角的笑容瞬间化为乌有，掷地有声，“恬不知耻，带走！”
远处有一位男士，平静的看完这一幕，多英俊——连太阳也情愿为他镀一层光影，画一幅远山日照图。现场井然有序，韩聿林穿过一个个面带兴奋的小警员，踱步到他身边，递上一支烟，“阿霆，这次真要谢谢你，一切都结束了。”
“是啊...终于结束了”路正霆满心释然，但眉宇间仍不见放松，看着他的眼，“我一会儿想去看看她.”没有询问，不是恳求，他神色坚定，语气坚决。
韩聿林愁眉深锁，半晌后终于拍拍他的肩，“好，这一次就为你破例，不过时间不能太久，捡重点说。”见他点点头，叹息一声，不再多言。
大门紧闭，所有通讯设备全关掉，唯有一个手持枪械的小警员站在旁边，看眼前一对男女四目相对，空气中火花尽燃。
身着囚衣的葛凤薇花容失色，衣衫凌乱，却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大笑，狂笑，清水全员下狱，证据确凿，以走私罪量刑。唯独他那一班兄弟，毫发无伤，功过相抵。
“路正霆——”她几近疯癫，用力拍掌，连手上的镣铐相撞也发出清脆的响声，尖利刺耳，“你来跟我谈心吗？这个时候你来跟我谈心？你有没有搞错啊！”
“大嫂，”路正霆目光沉静，双手交叠放在腹部，“该做的我已经做到，是你自己执迷不悟，我也无能无力。”
“你该做的？你该做的就是给警察做暗线出卖我，你该做的就是亲手把我送进监狱，这就是你该做的吗？”她咆哮，她呐喊，她声嘶力竭，她鬼哭狼嚎，“路正霆你这个王八蛋，你要下地狱的，我要把你千刀万剐...”
路正霆静默无言，直视她狰狞扭曲的脸，“大嫂，不要说这些没有用的话了，好好改造，你还有机会。”无需多话，他起身往门外走，对于葛凤薇，他已经仁至义尽。
身后传来她凄厉问话，“你从什么时候作线人？”
没有回答。
葛凤薇浑身瘫软，哭到泪水滴下来沾湿一大片衣角，见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心生绝望，大声问，“阿霆，你有没有爱过我？”
他脚步一顿，仍没有回头。
“从来没有...”谁的声音飘散在风里，一支烟的时间，她告别无知而又迷惘的青春。
走出警局，还未来得及好好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手机就像催命符一样响，接起来，那边小女孩哭声比初生婴儿更洪亮，把他耳朵都震聋，“路正霆，你个混蛋，你有没有事，现在情况怎么样——”
一听就知道已看过电视新闻准点播报，对他行踪了如指掌，不由暗笑，“我能有什么事？我不过是做个线人提供提供线索，安全得很..”说完又傻笑，“怎么...阿毓担心我？”
“担心个头——”没想到舒小姐在电话那端脾气爆发，粗声粗气吩咐，“快滚回来吃饭，我在家等你...”
他微怔，犯难道，“我还得去红坊安顿一下兄弟们，不然你...”
“你什么你...快去办事然后回来吃本姑娘给你做的甜点，不许说不！”
“甜点？...你”还没说完电话就挂断，整张脸如同黑白照片，一时失真，细细想自己上辈子究竟做什么孽，这一生冤家讨债，他应付不来，只好认命。
城市的另一端，舒小姐准备大展厨艺，挂断电话就钻进厨房跟一烤箱甜点做斗争，彼时垃圾桶里已经躺了无数只黑糊糊的蛋糕尸体，但女主人不知疲倦，尽忠职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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