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我这个是荔枝味儿的,你要不要尝尝?(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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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我这个是荔枝味儿的,你要不要尝尝?

周一开会的时候,预算的问题重新被摆上桌面。

会上提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生产意见,一种不建议快速扩张,生产线拉得太长容易出现资金链紧张,还是盯准目前的市场,好好维护现有客户,稳扎稳打。另一种更倾向于寻找融资渠道,把目前的客户当成据点,采买专利,积极开拓新的战场。

这个会议悦颜也去了,让她倍感意外的是韩玲的态度,她坚持不肯加增生产线,甚至为此跟沈子桥据理力争,当着底下一片人的面,措辞犀利,不留情面,她还把他的继父高志明也搬出来,如果不是当初他急着扩张导致现金流紧张,何至于落的一败涂地。

如果说沈子桥是一柄开疆扩土的宝剑,那么韩玲作为自卫的匕首,其锋利程度跟沈子桥也不遑多让。

公司里没人清楚高志明和沈子桥,还有悦颜的关系,他们只看见沈总当即色变,拂袖而去,走前扔给她轻描淡写的三个字,“没脑子”。

韩玲脸色一白,抓着桌延的手指瞬间失去血色。

悦颜找到他的时候,他独自一人坐在工厂二楼的楼梯口,脚边散了一圈烟蒂,指尖还夹着一根,青色的烟圈笔直地升入空中,又盘旋着散尽,像一个寂寞的感叹号。

感觉到走近的脚步声,直到阴影落了他半身,沈子桥才抬起头。

悦颜站在他面前:“吃过饭了吗?”

他偏过头,冷冷道:“气都气饱了。”

忽然的,一个什么东西伸到自己眼下,他掀起眼皮看了看,是根棒棒糖。

“别抽烟了,我请你吃糖。”

沈子桥盯了那粉色糖果几秒,不动。

悦颜捻着棒子往他唇边送:“尝尝。”

沈子桥略带嫌弃地往旁边躲了一下,禁不住女孩的持之以恒,他换了只手拿烟,接过来,转了几转,低头看看:“什么口味的?”

“你自己尝尝。”

他半皱着眉舔了下:“草莓味的?”

“你不喜欢吃草莓吗?我这个是荔枝的,你要不要尝尝?”

女孩拔出嘴里的,湿漉漉地送到他面前。他没接,就着她的手直接放进嘴里,在腮帮跟舌头之间滚了几滚。

“好吃吗?”悦颜松手问。

他贪恋着那种感觉,意犹未尽地点头。

“那你吃我的吧,反正草莓和荔枝我都喜欢。”

狭小的安全通道,两个人像孩子一样咯吱咯吱地含着棒棒糖,讨论着糖果的口感和香气,互相安利了一些他们都觉得不错的巧克力品牌。就算他们真的还是孩子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和平融洽的时间。陪伴这种东西,真跟酒一样,存的时间越久,越能品出甘醇的滋味。

悦颜忍不住问:“你跟韩玲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啊?”

她从住进来开始,就觉得这女孩对沈子桥有意见,而沈子桥对她也是爱理不理。

他冷笑:“当初开这个厂的时候,韩震用资金入股两百万。”

悦颜这才恍然大悟。

所以韩玲会在这个公司上班,所以韩玲会在会上用那个态度跟沈子桥叫板。她完全有理由站在她哥哥的角度为公司考虑,并且质疑沈子桥的每个决策。

可是在创业之初,谁不想得到认可、得到支持?谁受的了天天被人指手划脚,心血被否定。

沈子桥声音低下来,还透着点迷茫:“最难的时候我都闯过来了,为什么还是没人肯信,我就是想把这个厂子做大……颜颜,为什么他们都不能理解我?”

“我理解你。”她认真地说,“沈子桥,你让我帮你,好吗?”

“颜颜……”他还是摇头,“你是女孩子,这一行太苦了。”

悦颜急了,用棒棒糖指着他:“你别小看人啊,谁说女孩子不能当销售,我们产品好、售后服务及时,我们的东西价廉物美,凭什么没人买我们的配件!”

沈子桥被她的话逗笑了,笑着笑着,眼底像是要出汗了。

不管走到哪里,只有她还在全心全意地维护他,认为他什么都好,什么都厉害。

“就这么想做销售啊?”

她连连点头,像条小狗,但是其实更像只小猫,尤其这样蹲在他面前的时候。

他抬手揉了揉她头发:“傻样。”

她娇嗔:“你就答应我嘛!”

“让我想想。”

“还要想什么啊你?”

隔着一道铁质栏杆,韩玲端着两杯热咖啡立在拐角最下的一层台阶,人一动不动,像被什么定住。

听见那些轻微声响的第一秒,她浑身发毛,连着胳膊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发抖。

并不是她想的那样,最让她难堪的事并没有发生,他们不是在接吻,却让她更加的无地自容。

员工大会上跟沈子桥的这一架,有多少是出于对公司考虑,又有多少来自她不可见人的私心,连自己也说不清,就像她永远无法跟她的哥哥解释清楚,自己坚持要来沈子桥公司的原因。

她对她所爱慕的人一直怀有仰视,为了配的上对方,她希望自己一样有头脑、有远见,并且锋利、充满智慧以及自信,在一次次的意见相左中脱颖而出,从而被他记住,记住自己这个特立独行的女人。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因为这把她弄得像个傻瓜。

在沈子桥眼里,没有头脑的傻瓜。

第二天,悦颜就被钱宁从人事部叫走,直接带去了他们工厂二楼的大办公室,沈子桥在电话里交代了又交代,带得出去要能带得回来,钱宁听了暗暗叫苦,能看不能喝,岂不是扔了个烫手山芋给他。

走之前悦颜在工位上收拾自己的零碎,魏浩然一脸艳羡地过来,手横放在隔板边:“悦颜,真羡慕你,这么快能转去做销售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好轮到我?”她心虚地笑笑,不敢说鼓励他的话。东西收拾完,蒋洁把她送到楼下,末了感慨一句:“从人事部出去做销售的,你是第一个,悦颜,我也不知道该恭喜你还是该劝你。”

悦颜知道她的好意,抱了抱她,然后捧着箱子去找钱宁。

她管钱宁叫师父,熟悉了以后,管他叫钱哥。钱宁带她四处转了转,各部门都去打了声招呼。

钱宁三十开外,去年刚结婚,结了婚之后被老婆喂胖了三十多斤,说这样出去跑销售才放心。悦颜之前看过他们团建的合影,照片里的钱宁不胖不瘦,有点像低配版的陆毅,但三十斤肉放身上,再陆也毅不起来了。

对悦颜,钱宁不能不说是倾囊相授,从谈判技巧到产品话术,几次跟上游公司吃饭也带上了悦颜,没指望她真能把单子谈下来,就让她去长长见识。

短短几天相处下来,悦颜也摸清了钱宁的脾性,他有胖子一贯的亲切、稳重和细心,但无论在酒桌上谈得如何尽兴,他也很少跟人交心,相处时总隔着一点距离。悦颜甚至觉得他其实并不看好自己,只是没表现出来而已。

他带她去谈的第一场生意,是跟他们原材料的供货方,一个日本的公司,三个男人和两个日本女人,常年驻扎中国,说的中文比他们还溜,一顿饭下来,三个男人不停地讲他们到过的中国的土地,其中有个叫藤井的最可恶,问悦颜会不会日文,悦颜摇头,说她不会。藤井笑眯眯地说:“不会啊,没有关系,我来当你的老师,来,我教你说,阿姨西铁路。”两个日本女人捂着嘴巴,笑得背过身去。

悦颜装作听不懂,只好一直陪着他们笑。她是甲方代表里唯一的女性。

藤井越喝越高兴,干脆解下领带绑在额头上,像坐月子的妇女一样手舞足蹈,一直来拉悦颜跳他们一种叫“上方舞”的舞蹈。

座中一个叫北川的男人替她解围,用日语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藤井这才收拢了些。

谈到最后,日方只肯在原购货合同上再降两个点,跟他们之前口头定下的协议还差了一大截,但好好一间包厢闹得人仰马翻,甲方一帮人被这六个日本人搞得精疲力竭。

走前,钱宁送他们到饭店门口,悦颜陪在左右,在门口一一握手,日本人就一点好,无论闹得多疯,表面上还是一副给别人添了多少麻烦的模样。

两方人马对着鞠躬。

车开近,抬腿正要上车,忽听阶下有人叫北川先生,一行人走近,为首的赫然正是田德。

近五十的人,因为常年健身的关系,个头高大而不显臃肿,最爱穿的还是一身牛仔裤,夹克衫,像是随时能跟人出去打高尔夫。

北川几人像是认得他,抢先上前来握住他的手,连连撼动。田德面带笑容,一一跟日方代表招呼,抬头望见人群最后的悦颜,他咦了一声,仿佛是意外:“颜颜,你怎么也在?见客户这是?”

她倒是没什么惊喜的样子,一贯还是淡淡。热情的是田德,搭着北川的肩膀给他引见,一个字一个字说得缓慢,像是照顾对方的耳朵:“这是我侄女,侄女听得明白吗?就是我兄弟的女儿。”

北川笑了,一口中文不要太地道:“老兄,又糊弄我是不是,高小姐可不姓田。”

田德听了放声大笑,拍他肩膀:“我老同学的女儿,跟侄女没有差别。她的公司要是跟你谈合同,看在我的面子上,北川你可要多多照顾人家。”

北川心领神会,连连说着没有问题,没有问题。

悦颜一言不发,直到钱宁把这群日本人送上车。

田德这才过来,脸上笑容依旧,走到悦颜面前:“颜颜,去楼上坐坐吧,你致远哥哥刚出院,就跟朋友在上面吃饭。”

悦颜神色略有所动,抬起头问:“致远哥哥怎么住院了?”

田德一提这个儿子就头疼:“车祸,小命差点都没了。”

上去前她给钱宁发了个短信,让他不用送自己,钱宁回了她个注意安全。想了想,也原模原样给沈子桥发了一条。

她收起手机,跟着田德进入电梯,电梯里另有一个助理,一个司机,还有一个面貌姣好的年轻女人,年轻女人一直在电梯的反光壁中偷看悦颜,悦颜移目看去,一被撞破,女人尴尬地冲她笑笑。她知道这是田德新交的女朋友,仿佛姓施,模样有点熟悉。

田德问她什么时候回杭州的。悦颜说了个大概的时间。田德笑看她:“听说你一回来就进了子桥的公司?”

悦颜不动声色地反问了一句:“你听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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