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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的墓园,鲜少有人来扫墓,偌大的山间寝园显得分外清冷。
除了守陵的几个门卫值班,其余的的管理员几乎都已经放假。
江镝紧紧跟在姜愉身后,手里拎着在路上买好的祭品和鲜花,沿着白玉般光洁的台阶拾级而上。
来到这里,人会不自觉地变得沉重肃穆。
江镝透过侧脸注视着姜愉的表情,她面容平和,看不出内心波澜,但他却知道,她此刻心里一定充满了哀思和难过,毕竟是一手把她带大的亲人,虽然没有血缘的联系,但情谊却不掺假。
姜家的墓地在半山腰,穿过一片纪念林,西边的家族墓园区就是。
按着之前邱阿姨的说法,姜博士夫妇,也就是姜愉名义上的养父母的尸骸没法运回来,在这里安葬的其实只有姜奶奶的骨灰和他们的衣冠冢。而且,这墓地虽不起眼,却几乎花费了姜奶奶百年后留下的全部资产。
白色大理石墓碑上,姜奶奶的遗照一脸慈祥笑容可掬。右手边姜博士夫妇的墓碑因是合墓反而更宽一些。
江镝看见姜愉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手绢擦拭着墓碑,赶忙帮她把祭品花束分别在两处摆好。
江镝毕竟是外人,按着晚辈的礼仪鞠躬默哀。山间墓地是不允许明火的,所以也没法上香。
姜愉则毫不含糊地跪在冰冷的理石地面上,结结实实分别磕了三个头。
江镝看着面前愈加显得孱弱可怜的身影,主动上前准备扶她起来,不想姜愉却没起身,反而侧身委婉地说:“江先生,您今天能替邱阿姨过来,我奶奶她老人家一定会感到安慰的。您已经尽了心意,不如到那边的避风亭先等我,这里风大,湿气也重。而且,我也有些话想和她单独说。”
江镝看着红着眼圈却强忍着泪意故作坚强和自己说话的女人,心中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她语气淡淡的,眼睛里却是藏不住的丰沛感情,即便努力也压抑不住哀痛向外迸发。
可是她又那么好强,不容许自己在一个外人面前暴露出她的脆弱。
江镝感觉心脏好像被什么紧紧握住了,难受得心疼,此刻真想把她抱在怀里,替她遮挡风雨。
然而,他却没有这个立场去做任何事,重点是,不能让她感到难堪。
“姜小姐,你也不要太难过了。都说入土为安,姜奶奶在地下也不想看见你因为她而继续沉痛下去。”
姜愉略点了点头,眼泪却已经不受控制流了下来,她赶忙转回身,掩饰她的窘态,还不忘道谢:“谢谢您的好意,我再多陪她老人家一会儿。”
江镝无法,只好退远了一些,却没有去隔了几十米的避风亭,而是保持着一定距离,既听不见姜愉的声音,又不会让她脱离自己的视线。
江镝在一棵苍翠高大的柏树后远远望着那个弱小却倔强的身形,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自己。
父母相继去世那年,他也不过二十岁出头,刚刚大学毕业。不仅要一个人面对失去亲人的痛苦,处理父亲留下的风流债烂摊子,还要为了当时经营不景气的禹光耗尽心血。
他性格坚韧,又善于审时度势,那也是拼尽了全力才有今天的局面,而且还有那些公司的元老做他坚实的后盾,不仅为他出谋划策,还在最困难的时候倾囊相助,他但凡气弱一点,恐怕都已经被拍死在岸上。
那么姜愉呢?这么多年她一个人是怎么坚持下来的?被父母遗弃,养父母对她没有感情,唯一的依靠姜奶奶早先对她的存在也是心有芥蒂。
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没有因为生活的不易而变得自私自利,就算自己生活不宽裕,对福利院的孩子们也是毫无保留地付出。
江镝承认,如果在从前,对于这样的人他大概会嘲笑一句不自量力。但是经过这些天的“亲密接触”,他已经很难作为一个旁观者去看待这件事。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看待姜愉本人。
姜愉对于他究竟意味着什么,他目前还没有厘清。
可能是异时空里他想要抓住的救命稻草,可能是和他有着说不清道不明联系的关键所在,也可能是轻易能触动他情绪的古怪女人,又或者别的什么,总之有别于任何其他女人的存在,他不愿意深想,也害怕深想。
可是唯一能确定的是,他打心眼里见不得她难过,忍不住想给她保护,如果可能,要尽他所能让她的余生过的平安喜乐、健康顺遂。
当然,如果他还有“余生”的话,他一定会说到做到。
……
山间的风带着凉意,江镝看着跪在冰冷理石地面上的傻女人,皱起眉头。
她已经保持这个姿势有十几分钟了,江镝觉得不能让她再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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