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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顾临安赶到宗祠时，传来了顾庆安病故的消息, 他强制令自己冷静下来接受这个沉重又在意料之中的消息, 随即快步进了宗祠里，里头已经聚集了族中大半的人, 陆春蕴站在堂中正对那些人道：“……如今家主已故，顾家决不能陷入混乱，必然需要新的家主带领我们走向未来，而时至如今唯有顾遇方有资格成为家主。”

陆春蕴在说这话时, 目光已扫到了正进来的顾临安, 随即将目光投向了他：“顾临安, 他确实是顾家的长子, 然而他的血脉他的身份, 连同他的妻子的血脉与身份，你们都有目共睹, 怎么能成为家主呢。”

顾临安冷声道：“顾夫人，对于家主这一事向来都是族中投票决定，倘若这投票胜方确实是顾遇，我当然没有意见——况且为家主是看能力, 不是这种封建的东西，你也没有资格讨论我与我妻子血脉如何。”

赵忠闵站出来说：“顾大少让你失望了, 这次族中投票一致决定家主是顾遇。”

顾临安微颔首：“那就静待任主仪式。”

他往后退了一步，站在人群之前，没有任何对于失去家主的怨恨或是悲伤，但也没有任何的喜悦, 任何人看到的顾临安只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只含着礼貌的笑意。

顾遇也到了宗祠，众人皆在他让出道来，饶是陆春蕴也被这期待已久的一天而激动得有些急迫，转身看向顾遇。

顾遇站在门口，声音沙哑：“母亲。”

陆春蕴随即道：“阿遇，你终于来了，来，来母亲这里，在这里，写下你的名字，从此以后，你就是——”

顾遇阻断了她的话，这在顾临安的意料之中——说来实在搞笑，作为母亲却还不去一个同父异母的兄弟更为了解他。

“我不会写。”

陆春蕴怒了：“你疯了，那可是家主的位置！”

顾临安将目光放在顾遇的身上，自他进宗祠以来，他就发现了顾遇面容憔悴，沿着地面竟然看到了斑斑点点的血迹，那一刻顾临安有了一种不好的预告。

而顾遇在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告诉他们：“我从来都没有当家主的心思，因为我知道，我不适合。我，顾遇，顾氏主线一脉，力不能达天，不能继任家主之位，今日便要在祖宗牌位前，将要做下大逆不道之事。”

顾临安撑着手杖准备走近顾遇身旁，却被一旁的赵忠闵拦住：“顾大少，他们母子俩儿的事儿，你可插不了手。”

“我，顾遇，顾氏主线一脉，自出生伊始，便不曾为顾家行过任何事，甚至屡屡违背顾氏祖训，此等大逆不道，今日便以赎罪的心，当着众人的面，甘愿卸下主线一脉，从此，顾遇不再姓顾。”

陆春蕴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过激如此，怒喝道：“顾遇，你真的是疯了！那可是家主的位置，你真的疯了！”

“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喜欢家主这个位置。”顾遇转眼看向顾临安：“这个位置寒冷孤独，沾满了鲜血。”

顾临安眼底聚涌着意味不明的情绪，抬手推开了赵忠闵的阻拦，迎着顾遇的目光走上前，而顾遇注视着他说：“哥，对不起，我很自私，把这样一个寒冷无情又孤独的东西，给了你。”

顾临安刚走近顾遇身前，后者已步伐不稳，一下子单膝跪倒在地。

鲜血顺着他深黑的西服，放肆地流到地上，顾临安从扶着他的地方手上，看着自己手上热烫的鲜血，他再也顾不上所谓的镇定自若，说出傻话来：“怎么会这样！”

顾遇在对他笑，只是疼痛令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顾临安大喊道：：去请医生。

周遭的一切开始吵闹起来，被顾临安怒吼一声，方才戛然而止。陆春蕴已被吓得失魂落魄，被茗肆扶着方才没有倒地，顾临安知道她已承受不住，便让茗肆带她下去。

顾遇的意识在慢慢消散，顾临安沉默无声地看着他，心痛不已地看着他——在如此紧要的关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顾遇太清楚自己身体的状况：“不用请医生了，我知道，我的大限到了。”

“哥，帮我做件事。”

“什么。”

“我现在唯一牵挂的，就只有叶清一个人，但我知道，我不能陪她了。”

顾遇的眼底是对生命的渴求，是对爱人与亲友的舍不得，顾临安扶着他的身体，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生命也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在他的怀中渐渐失去温度。

……

“少爷，已经派人替小少爷换好了衣服。”燕江在向他报告事情：“顾铭鸿送医院抢救，现在在重症监护室……我不明白，为什么还要留他一命？”

“对于他而言，死亡不可怕。”顾临安背对着他，抬眼看着窗外黯淡的建筑：“对他而言，死亡是解脱，但我不想让他结束得那么快——等到他醒了，把那幅画送到医院里，挂在他床对面。”

燕江惊讶：“这幅画威力那么大？”

顾临安转了其他话题：“还有其他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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