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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三十三
打电话来的人是唐之迁, 他那个独特的音色穿透力极强。唐之迁的嗓音并不带些少年气, 兴许是和老干部们相处的时间久了，他的嗓音自带老干部气质。
“干嘛呢？”唐之迁问。
“家呢。”安择明说。
“你竟然也有乖乖在家的时候？”唐之迁不可置信地问道。
“怎么的，不允许我——”
安择明的话音未落, 陈希就打断了他, 语调里有些仓皇, 紧接着转身就离开。“那个对不起, 我先走了。”
安择明看着她拐了个弯, 消失在走廊里, 也完全无视了对面唐之迁惊讶的问话。“你怎么回事？你带妹回家？我记得你还没有带妹子回去过？”
“我从来没把她当女的看过。”安择明慢条斯理道。
唐之迁沉默了一会。“你带的不会是陈希吧，你很危险啊小伙子。”
“出来坐会儿？”安择明说。
“晚上呗。”唐之迁说。
“行，晚上小龙虾, 我去学会习。”安择明笑着说。
想也不用想, 唐之迁在那边的表情一定是个大大的问号。
安择明回过头想想，其实爱欲也就两清了，什么动力啊、执念啊、都挺可笑的。安择明走到家门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蹲在地上的陈希。
“打不开门是吧。”安择明说。“我刚就还寻思，你明知道我家没有门卡开不了门，你那句是故意给唐之迁听的？”
安择明的态度有些咄咄逼人，尤其是配合着现在这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 显得更加睥睨了，陈希瑟缩了很久，才开口道。“我当时没想这么多，我以后不来了。你别生气。”
“不来了？”安择明突然笑了。“行了, 起来吧，我没生气。我带你去书房学习，顺便给我讲讲课。我家好歹也是服务生月薪一万的地方，你来了还不多坐会儿？对了，你想喝什么，我爸那儿有乾隆年间的普洱，我那儿都是红酒，我妈养生饮料特别多，就是难喝点儿。”
“我、我养生吧。”
安择明应了一声，转身不见了。过了会儿从拐角里拿了一瓶燕窝银耳羹，一瓶冰糖山楂酪。“山楂酪是我在我妈那儿唯一能喝得下去的东西。”他说，顺手就把那瓶烫金字儿的燕窝递给陈希。
陈希心想，这白色的瓷罐儿可真好看，这红色的丝绒可真精致，这是什么东西呀，她根本就没见过，更不用说吃。于是怯生生地问道。“我能带回去给我妈吗？”
安择明愣了一下。“一会儿带一提走不就好了？”
“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安择明搔了搔后脑勺。“好吗？”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回应对方，末了兀自解释道。“我妈那儿有好多，少一提她根本发现不了。”
陈希觉得安择明对她是好的，但是安择明自己却没有这个意识。安择明对所有人都是慷慨的，或许也是因为他拥有得太多，因此他丝毫不觉得自己给予的多。对于他来讲，很多都是顺口一提、顺手一给的事，反而像摘杏子这种小事，在他这里反而很不常见。
那个时候的陈希并没有什么有钱没钱的概念，那个时候的安择明也同样，没什么有钱没钱的概念。那时候的陈希不会想到自己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安择明也不会想到自己会仗着自己有钱张扬放肆。
那天的安择明可算是静下心来，认认真真地学了一天习。就那一天，陈希基本能把他三年没学的化学补回来个百分之三四十。
晚上安择明送陈希回去，随手抓了一把杏子带给她。朦朦月色里，女孩的脸有点发红，安择明问了一句特没情调的话。“你真的不要钱？”
“不要，不要。”陈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月光将她的背影拉得很长，银色的、游走的、像一汪微风拂动的湖水。
安择明也就回了家，他也有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耐着性子和一个小姑娘玩游戏。可能他太早就接触到了尔虞我诈的生意场，从小提心吊胆，很难对一个人产生信任，但是陈希却像是一只什么动物，驯良的、无害的，永远目光明亮、楚楚可怜。
安择明不得不承认，他就是吃这一套。虽说每个人都喜欢带劲的东西或者人，但是和这样事情斗智斗勇地多了，就会变得非常疲惫。这个时候，需要出现一个能够尽情释放自己的人，在这样的人面前，是放松的、自由的，不需要掩饰或者伪装的。
毫无疑问地，对于安择明来讲，陈希就是这样的人。
晚上安择明和唐之迁撸小龙虾的时候，又聊起陈希这个人儿来。
唐之迁对此非常疑惑：“你跟陈希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安择明咬下一口虾肉。“我跟她能怎么回事？”
“我看你也不像是看得上她的主啊，啥时候取向狙击瞄准她了？”唐之迁更加疑惑。他每次一疑惑，眉毛就皱成一团，像蜡笔小新，特别好玩儿。
“我没瞄她，她自己送上来的。”安择明面无表情地夹了一筷子凉菜，又和唐之迁碰了碰手里的酒杯。“好吧，她确实挺好玩的。——逗着玩儿挺好玩儿的。”
“你还把她带家里去了？”唐之迁盯着安择明的双眼，对方也看着他的眼睛，完全没有避讳的意思，唐之迁见状叹了口气。“行，我明白了，你每次拿这个眼神看我，我就知道你啥都没干。但你确实也是第一次往家里领妹子，现在这么大胆了？”
“我爸我妈飞上海开例会去了，我家里就我一人儿，连豆豆都被扔到我弟家去了。”安择明撇了撇嘴。“我就不明白，我家人对我是有什么偏见，还怕我把狗给养死了？每次他们不在家，家里一个活的都不留给我，要不是吊兰在花房挂得高，我看他们能把那一排吊兰也给别人寄养。”
唐之迁一句道破。“那你告诉我，你养活过啥。”唐之迁掰着指头给他数。“养过蜜袋鼯吧，死了吧？养过白貂吧，死了吧？养过可达鸭吧，活着吗？贵的就不说了，便宜的，小猫小狗小兔子，你就说你养活过啥。”
“……”安择明吃了个瘪，讷讷道。“我养活我自己已经够不容易的了。”
“可不咋的。”唐之迁说。
“我觉得我可以养个女朋友。”安择明不满地反驳他。
“诶说起你那些个女朋友，我也真是醉了，你不爱的，一个个只知道黏着你，你爱的，一个个以自我为中心，你说说你谈的什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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