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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三十八

很久之后, 陈希再回想起这一天, 她依然想不起来后续对话是什么，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下安择明的车——好像是没有的，因为那天她并没有迟到。

她只记得, 那天浑浑噩噩地上班——貌似犯了很多小错误、下班、回家, 她不怎么记得谁跟她讲了什么, 好像是屏蔽了外界一切的信息来源。

回家之后例行洗澡, 然后带着一身湿淋淋的水汽走出浴室, 正好撞见开门回家的妈妈。宋雅和她四目相对的时候, 下意识地愣了愣，然后脱口而出一句话来。

“你心情不好吗？”

这是陈希唯一记得的一句、听进脑子里的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好像什么也没说。宋雅看着她湿淋淋的样子, 像是招呼只小狗似的，温柔地喊了她一声。“过来。”

陈希的脑海里突然过出这样一幅画面，大雨滂沱的夜里，一只流浪的小狗浑身湿淋淋地贴着墙躲雨，这时候，一个温柔的声音传了过来。

“哎呀，这是谁家的小狗狗啊。都淋湿了, 要不要吃点肉肉啊。”

小狗头上的雨停了，她抬起头，看见一个女人的笑脸和一把花伞。

陈希仿佛就是这只小狗，宋雅就像这个浑身散发着熟肉香气的、为她撑开一把伞的女人, 那一瞬间，陈希仿佛明白了家的含义。家就是一个温馨的深夜港湾，它令人漂泊的心灵得到停靠和安宁。

陈希什么也没说，任由宋雅从卫生间里拿了毛巾和吹风机出来。宋雅温柔地帮她擦干身上的水渍，然后用吹风机帮她吹干头发。

陈希突然模模糊糊地说。“妈妈，这是你第一次给我吹头发。”

陈希背对着宋雅，宋雅看不到她的表情，于是就像哄个孩子似的，轻轻地在她耳边说：“那妈妈以后都给你吹头发，好不好？”

陈希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然后停顿了很久，问了一句。“我是不是没有爸爸了。”

宋雅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一瞬间，她有点莫名的情绪冲撞，就好像这么多年来，她从没有了解过面前的这个孩子心里在想些什么。宋雅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幕幕陈希成长的经历，她只看到这孩子自己，却没有自己的影子。

当宋雅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发现陈希哭了。这孩子的哭法惯是很压抑，就好像她身边空无一人，得不到任何帮助，她也不会去寻求帮助，就只是一个人默默地缩着，手指蜷曲地扣着沙发边缘，指节都泛出白色，然后轻微地颤抖，泪流不止。

“没有人爱我。”陈希说。“没有人爱我，我不配得到别人的爱。”

断断续续地，她只是在重复这一句话。除此之外，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没有人爱我。”

宋雅深吸了一口气，她什么也没说，把陈希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宋雅基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对那个男孩很有印象。一双眼睛介于风流的桃花眼和凌厉的凤眼之间、那么个形状，整个人看起来有点萎靡——却不是萎靡，只是一种类似的状态，又或者说目空一切，看不上世间种种。他的身条修长，衣服干净服帖，手腕上挂着一块闪闪发亮的表。

他就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狮子。

陈希哭累了，在宋雅怀里睡了过去。宋雅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自己的女儿，那一瞬间，她的表情上拂过一丝愧疚。正在此时，手机铃声震了震，宋雅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脸上的表情顿时变了。

……

陈希是被闹铃吵醒的。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温暖的小床上，手边床头柜上还放着热气腾腾的早餐，和宋雅留下的一张字条。

“吃了饭去上班，不想去就在家等我回来。”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陈希草草地吃了两口，便换衣洗漱又去了打工的那家餐厅。

路过一楼的时候，陈希发现安择明他们家的柜台撤了，旁边两个貌似是员工的人正在议论这件事。

“这个大厦的营业额很差，好像离倒闭不远了吧。”

“可不是吗，每天就靠流动客人盈利，根本没有熟客来。”

“不是我说，这栋大厦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是四楼厕所了。”

“咱家突然撤柜台，咱俩都要失业了。说起来还是老板家的小公子比较惨，他在这大厦里押了三百万的货，每天都快愁死了。”

“真的假的？那怎么办？”

……

陈希一时没捋明白两人之间的谈话是什么意思，只隐隐约约地知道这一切都和安择明有关系。她不是当事人，不明白其中缘由。

今天来餐厅吃饭的人寥寥无几，或许有工作日的原因，又或许有别的原因，大家的脸上都愁云惨雾，不知今夕何夕。

偷闲之中，陈希不禁翻出了手机，看到她和安择明的对话框，最后几句是。

安择明：我们不合适。

陈希：不分手好不好？

安择明没有回。

他总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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