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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七十三
忙碌的一天结束之后, 韦歆惯例约她去坐局。
其实陈希的社交能力很差, 之前能和些人相处得好，完全是因为那几位吃她的性格。但是有些社交总是不可避免，因此陈希也就学会了应付。
陈希因为最近的劳顿, 神情有些许缥缈, 看什么东西都像是隔着一层雾。但是这并不影响她的社交, 那东西已经变成了习惯, 推杯交盏之间只不过是套路罢了。
自始至终, 有个位置一直是空的, 陈希喝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有个人推门进来。
他分明不声不响，却在陈希面前卷起了一阵凌厉而湿润的风。陈希抬头看他, 刹那间有些恍惚, 竟没有认得那是谁。来人一副金丝眼镜，细长的金链牵引着镜框挂在脖子上，衬得他脖颈细长、锁骨分明。此时他伸手去摘下眼镜挂在胸前，陈希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对方鲜红的唇角，像湖面上的桥一样下耷着。
那人问道。“韦歆开始带徒弟了？”听起来不太高兴。
“可不是么，陈希还是你介绍给我认识的。”
陈希看了韦歆一眼, 一时间有些迷惑。她不知道韦歆知不知道安泽和自己的事，有些时候她对这个世界的人际关系有点迷惑，两个人看起来关系很好，但完全不知根知底, 有些人看起来只是点头之交，实际上私底下关系好的一批。
安泽也很像一只猫，不亲人。以陈希对安泽的了解，韦歆是什么也不知道的。
安泽的喉间挤出一个含混不清的“哦”，没有再讲话。
在座的哪一位开始笑着打趣。“原来安总和小陈总是熟人啊，赶紧喝一个吧！”
陈希站起身，端着酒杯过去敬酒。刹那间，她好像胸如擂鼓，那种感觉太熟悉了，她攥着水杯的手指有些发白，被安泽尽收眼底。
那种感觉是无法描述的、很复杂，他们之间曾有一条感情线牵引着彼此，或是将两人推向漩涡深处、或是让两人心意相通——产生那一瞬间的默契、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凌乱的毛毯、湿润的水珠、相贴的皮肤、灼热的温度。这种感觉很难描述因此陈希只能把它统称为，这种感觉。
安泽没有端起杯子。他好像是在酝酿什么，又好像只是抬头看着她，陈希感觉得到那是一个审视的眼神，正在此时，传菜的服务员手上一抖，上菜的时候磕了陈希一下，陈希一个攥不稳，鲜红色的酒液就洒在了安泽身上。
安泽瞬间起身，什么声都没出，一把揪住陈希的领子提了出去。韦歆“诶”了一声，却没有追出去，跟在座的几位打圆场。“俩人出去联络一下感情。”
包厢外，安泽问道。“你故意的？”
陈希低着头道。“我不是。”
安泽上下打量陈希一番。“缺钱了？”
陈希的脸瞬间变红，安泽看人眼光太毒。她被夹在中间，不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她确实缺钱了，但是这并不是今天见面的理由。
“为什么不回来找我？”安泽又问。
“你也没有留我……”陈希皱起眉头，垂下眼睛低声道。
“我不留你，你就不回来是吗？”
“是你让我走的……”
“那我现在后悔了。”
安泽说完，不由分说地拽着她走出了酒店。外面的风很冷，只不过没吹多久就被拽上了车。安泽的副驾陈希没有坐过，她是个相当识趣的女人，所以当她坐在后座的时候，那种许久不见的熟悉感又突如其来，借着醉意，她甚至有点落泪的冲动。
然后安泽突如其来地问了一句。“是不是很想哭？”
“嗯。”
“有没有想我？”
“嗯。”
跑车在街道上飞驰，不多时便来到了目的地——安泽又新购买了栋小别墅。
兴许是陈希别墅见多了——老大们白天都很忙，只有晚上有时间喝个茶啥的——对此并不能提起兴趣，就连里面的内部构造，好像也差不了多少，必有红木家具、花房和喝茶区。所有的别墅构造都是千篇一律的高贵典雅，陈希每次站在里面，都觉得自己是个小土狗，闯入了高贵藏獒的地盘。
看着陈希蔫蔫的样子，安泽不禁给她泡了一杯八二年的龙井。“说说，这几个月你怎么过的？小陈总。”
“你可别取笑我了。”
“说说吧，让我看看你没有我的日子是多么惨，让我开心开心。”
陈希成功地被逗笑了。
时间仿佛是一瞬间定住的。那些光和热在身边迅速地扩散开，好像能将两个人定格成什么动物——雪白墙面上的影子诡异地扭曲成了野兽捕猎的场面、那些气喘吁吁的汗、插进猎物身体深处的猎刀、水光和血渍。
这场捕猎有点血腥，但是又带着甜头。所有的杀戮，在死亡的那一瞬间，都是享受。于是陈希闭上眼睛，雅黑的睫羽颤了几颤，她兴许是在享受溺死带来的快感，不过也没准，感觉这种东西很难琢磨，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安泽是温柔的，但在某些方面相当不温柔，这成为了一个极端。安泽的温柔陈希见识过，安泽的不温柔陈希也见识过，因此陈希才有资格说她是了解安泽的。
如此说来，人真是很复杂的动物。
很久之后，两人平静下来，安泽压在她耳畔问。“你要不要住过来？”安泽的语调太温柔了，这种感觉就好像情人在耳畔的低语。这句话或许是贴切的，因为他们之间就是情人关系，但感觉又不太对，这更像是一种失而复得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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