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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半卷东风软

我和姐姐是双胞胎, 我只比她晚生了三分钟。

人人都说我们长得很像，我却不这么觉得。

有记忆以来，爸爸喜欢喝酒，一喝醉了就喜欢打我们。

他总说我们是狗娘养的，不是他亲生的。

这个时候，妈妈总是会把我们护在怀里，捂住我们的耳朵。

爸爸不仅喜欢喝酒, 还喜欢赌钱。

可他的手气实在太差，家里因此欠了很多钱。

妈妈每天既要照顾我和姐姐，还要去外面打好几份工。

从那时候起，姐姐便开始照顾我。

有时候我肚子饿, 她便端着小板凳, 站在上面, 够着煤灶给我煮鸡蛋吃。

家里的鸡蛋是稀缺物，妈妈回来发现鸡蛋少了, 自然怀疑到我们的头上。

姐姐总说是她吃的, 然后少不了妈妈的一顿责骂。

在我们十岁的那一年, 爸爸欠了数不尽的钱。

他每天不工作，除了赌就是喝酒, 剩下的便是打我们。

妈妈总是被他打的鼻青脸肿, 第二天还要去上班。

那时候我们年纪小，没办法理解妈妈。

只知道她越来越忙，我们都很少见到她。

姐姐安慰我，妈妈是在挣钱, 不是不爱我们了。

她还说，等她长大了，也要挣钱养我和妈妈，让我们都过上好日子。

我们终是没有等到好日子的那天。

妈妈一次性还清了爸爸所欠的所有赌债，带着爸爸一起离开了我们。

我说的离开，是再也见不到的那种。

我抱着妈妈的照片，哭的很伤心。

姐姐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她仿佛早就知道一般。

她摸了摸我的头，声音透着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冷寂——

小软，以后姐姐只有你了。

在我还沉浸在悲伤中的时候，姐姐已经收拾好了姓李。

她告诉我，我们家要还给房东阿姨了。

我们以后要去舅母家生活。

我不肯走，她死命将我拖出了我们曾经的家。

腊月寒冬的马路上，连条狗都没有。

姐姐，外面好冷，我想回家。

我像往常一样向姐姐撒娇，可她再也不是那个一副笑脸的姐姐。

她一遍遍厉声告诉我，我们没有家了。

我们到了舅母的家，舅母见到我们，便没有给好脸子。

舅舅倒是对我们嘘寒问暖，还有一点亲情。

舅舅生的是个儿子，比我们都大，他第一眼看到我们，便开始笑我们是土狍子。

舅舅要揍他，被舅妈拦住了。

在舅妈家的日子并没有好到哪里去，舅妈总是使唤我们做家务。

舅舅在外面上班，即使有啥在家看到了，也不敢多说什么。

舅妈就是这个家的最高领导人，没有人敢忤逆她。

表哥不学无术，总是暗地里对我和姐姐耍流氓。

我和姐姐都恨死了她，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躲着他。

有时候他太过分了，姐姐也会反抗，表哥看似魁梧，其实就是个绣花枕头，最后被挠的满脸指甲印去找舅妈告状。

舅妈来找我们算账，我和姐姐就装的比表哥更惨，哭的要多撕心裂肺就多撕心裂肺。

舅妈只能一脸气愤地走开。

姐姐常常会长吁短叹。

这种既要防着表哥又要避着舅妈日子，总不是办法。

我们应该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十六岁的时候，姐姐回家后告诉我，她被星探看中了，人家邀请她去拍电影。

这一听就像是骗人的，我让她别信。

结果隔天就有人来拜访舅妈，并从怀里掏出红包递给了她。

舅妈兴高采烈地来找姐姐，让她跟着人家去试戏。

姐姐有些迟疑，舅妈管他三七二十一地把姐姐推了出去。

我很担心姐姐，一直没有睡。

后来，姐姐回来了，她带着满脸的笑容告诉我，她被选上了。

拍电影有不少钱呢，她可以带我去买好吃的、好穿的和好玩的。

过了没几天，姐姐就跟人走了。

她拍的电影叫《小雏菊》，上映后便火了。

我姐姐成了名人。

她真的给我买了好吃的、好穿的和好玩的。

可我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舅妈很开心，她生平第一次对我姐姐露出笑容。

她让我姐姐好好在娱乐圈混，别回来上学了，她听人说拍电影能挣不少钱呢。

姐姐点了点头，她确实打算留在娱乐圈。

她要挣钱供我读大学，让我过好日子。

其实她不知道，我在学校过得一点也不好。

她火了之后，班里的女同学便常常对我阴阳怪气。

她们会揪我的头发，藏我的作业本，甚至在我的桌子里放死老鼠。

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们会这样对我。

忽然有一天，班里的女同学一脸嘲讽地告诉我，我姐姐被封杀了。

因为《小雏菊》里面裸露的镜头太多，少儿不宜。

她们开始骂我是□□的妹妹。

我说我姐姐不是□□，她没有真的露。

她们压根不听，变本加厉地捉弄我。

我成了她们的玩具。

我给姐姐打电话，问她同学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姐姐在电话那头没说话。

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我让她回来，别在娱乐圈混了，没背景太难了。

姐姐没答应，她说她还有机会，她不想就这么回去。

我还想劝她，她便和我岔开了话题。

她说他们公司有个偷窥狂，总是躲在楼梯口看她。

我让她小心点。

她笑着说没事，那个偷窥狂看起来有点不太聪明，她能解决。

半个月后，姐姐告诉我她在给某赫赫有名的表演大师当助教，她学到了不少东西。

我说，真好。

她接着说，那个偷窥她的呆子也在她所在的表演班。

呆子不愧是呆子，她不过是在赏雨，那呆子便以为她没带伞，把伞给了她，自己便先跑了，结果第二天不仅发烧了，还被大师罚站。

姐姐在电话里笑的很开心。

我勉强了敷衍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她不知道，当时我满是伤痕，正在偷偷给自己上药。

同学弄的。

表演班结束之后，姐姐去了儿童剧院。

她有了固定收入，每月都会往家里打钱。

有一次，她给我寄了一双鞋，阿迪名牌。

但很明显，这双鞋不是我的尺码，我穿不下。

姐姐告诉我，那个呆子跑到了剧院来找她。

她觉得那个呆子喜欢她。

我问她呆子长什么样。

她顿了半天，告诉我——

他的眼里有星星。

姐姐还让我好好学习，不要辜负妈妈的期望。

我嫌她啰嗦，挂了电话。

其实，我早就不上学了。

姐姐面试上了《丘比特》，她终于等到了自己的机会。

她在电话里要说第二句话的时候，我挂了。

朋友喊我回去，客人找我喝酒。

嗯，我也找了一份工作。

我辍学的事还是被姐姐发现了，她连夜坐火车回了家。

她在夜总会找到了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她把陪酒的我拽了出去。

我忽然想起了她带我离开家时的情景。

当时，她也是这样，不问我的意见，义无反顾地带我走。

她问我为什么辍学。

我说学校不好玩。

陪酒就好玩了吗？她咬着牙说道，双眼通红。

我反问她，娱乐圈好玩吗？

我们对峙着，谁也不服软。

最后是她叹了一口气。

她摸着我的头，流着泪说，小软，我们作为儿女的，从来没有为妈妈做过一件事，你要是能读大学，妈妈她在天上会很高兴。

提到妈妈，我一下便泄了气。

姐姐又与我说了很多，最终，我妥协了。

但我离开学校已经好几个月，无论姐姐怎样放低姿态地恳求，校长都不愿意再收我了。

我没有想到，姐姐会为了我，向校长下跪。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校长要我写了保证书，才勉强要我。

见我好好地上了几天学，姐姐才离开。

之后《丘比特》上映，我姐姐又火了。

而我，学不进去，只考到了大专。

姐姐的事业如日中天，我在大专混着日子，抬头不见阳光。

姐姐在外打工，工资都给了舅妈，让她好好照顾我。

可是舅妈每月只给我八百生活费，买两件衣服就没有了。

没有钱，我便继续去夜总会陪酒挣钱。

即使不靠姐姐，我也能养活自己。

我的这张脸与她相似，客人喜欢的不得了。

我从不说自己是阮英的妹妹。

我陪酒但是不陪.睡。

有个客人想带我走，我拒绝了。

于是他便对我拳打脚踢，砸了大半场子。

后来他走了，经理便让我赔。

凭什么我挨打了，还让我赔？

我很不服气。

经理很直接地告诉我，那人有权有势，惹不起，只能让我这个没权没势擦屁股。

我哪里有这么多钱。

经理扣了我的身份证，让我自己想办法。

我走投无路，只能打起了舅妈的主意。

反正她的钱都是我姐姐给的。

我回家后，趁着她不注意，在她的卧室翻到了她藏的钱。

我前脚刚把钱还上，舅妈后脚便找了过来。

舅妈毫不客气地给了我一巴掌，像疯了一样打我骂我。

我舅舅得了癌症，那是给他治病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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