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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头红繁华了旧城市的木棉花大道。
一辆辆不计其数的大车小车从木棉花树旁行驶过去。
姜晓棉靠在车窗上,再次经过长南的木棉花大道,时光已经荏苒了二十年。
车辆等待红绿灯的时候,姜晓棉盯望着蠢蠢欲动的停堆车辆,它们像预备赛跑的马拉松选手。随着绿灯闪烁,依次缓奔向前的车辆逐渐模糊,在阳光下遗留成一道光圈。多像年少时的我们。我们曾一起蹉跎过遥遥无期的宝贵光阴,后来在岔路口各自朝向迢迢千里的人生路。时光里面的我们越离越远,留下的足迹是曾经执着过的情愫。
路过开满木棉花的那条路,还能找到情愫存在过的证据。
姜晓棉今天穿了一件黄白色的针织衫,左肩上绣了朵木棉花,毫无疑问,这是MISSKAPOK品牌服饰的logo。
她安静地看着一棵棵开满花的木棉树从视线里后退过去,本来以为木棉会一棵衔接着下一棵的连绵不断,可中间总要过一段空距离后才轮到下一棵姗姗来迟的木棉树。
确切来说那段不是空距离,只是姜晓棉的视线抬得比较高,所以枝头中间空白了好多应该有的繁茂红艳。
她把视线放低,有好几棵才矮到木棉树一半的普通绿化树填补在那片空白里。繁茂的绿意,装模作样的绿叶衬红花,对于木棉花来说那绿意多余又碍眼。
“可惜了,没想到长南的木棉树会变得稀少,以前这条路的木棉树都是一棵挨着一棵。到了木棉花的花季,一路欣赏过去,枝头中间是没有空隙的。”
姜晓棉的感叹说出口,空气安静了几十秒。没有人回答。她才发现出租车上只有自己一名乘客。呵,自言自语吧。
一串话过后再没有什么声音显得场面很是尴尬。驾驶座上的年轻司机也觉得空怪怪,起初以为姜晓棉在打电话,没听见声后从镜里看到不是那么一回事,便认为她在等自己回答,笑说:
“这位太太,您年轻时一定来过长南吧。长南的木棉是有变化了,早在十年之前,城市绿化就开始减少了木棉树的种植,空缺的部分拿小乔木来替换。”
车子再往前行驶,姜晓棉看到新的绿化树被三角木架支撑固定,看得出来是移植不久的乔木。以前那儿可是一排挺拔不需要木架来支撑的木棉树。
真像司机说的那样,木棉树被替换了。
“喔?很意外了。可又为什么这样做呢?难道是因为长南的冬天下大雪吗?”姜晓棉边说边往别处搜索红色。
司机摆摆手,“哎,那倒不。在我的映像里长南只下过一次雪,还是我小时候的事情了。”
“那又是什么原因?”
司机说:“长南每到木棉落絮的季节空气会受到影响,我女朋友是一名医生,有一些呼吸道疾病的患者通常被棉絮这个罪魁祸首所影响。这原本也不算什么,毕竟木棉树早种了那么多年头。更因为几年前,一处园林扫堆起的木棉絮被一支残香烟点燃,引发了园林火灾,相关部门很重视,追究下来才减少了木棉树的数量。”
姜晓棉听完没有发言,对着窗外好久才出现的一棵木棉树发呆。那位司机又想起了什么,开口补充:“市中心的木棉虽然少了,但是在南城有一处寻棉山庄,那儿种出了漫山的木棉,不过有点可惜是个私人山庄,而且主人从不放游客进去赏花。我有次载客时路过那条路,刚好是春季,哟哟,想看花的人只能远远地看见红红的一片,爱好摄影的人都没有办法拍到更近景的花照。”
司机兴致勃勃地讲,搞得好像他也很热爱木棉花一样。姜晓棉不觉间听得眼泪湿润了,泪滴莫名其妙地大颗大颗滚在衣襟上,直到司机说目的地到了,她才反应过来。
红坊画廊,承载了多少回忆的画廊,经历多少年的风雨,它仍然屹立在这里待故人来寻。
姜晓棉突然意识到,只要一回到长南,第一个想来的地方就是这里。这样想并且这样做了。
她推门进去的那一瞬间,整间画廊的变化简直是沧海桑田,没有了当年的古典韵味,已然是一幅富丽堂皇的高档,瓷砖的光亮跟金子般扎眼,充满了金钱堆砌的味道。
姜晓棉差点不敢踏脚进来,生怕自己走错了地方。
不过说来也不奇怪,毕竟二十年了,时代在日新月异地变化,主人的见识格局不一样了,画廊怎么可能还保持着余老先生在世的模样。
“女士,您好,有什么需要为您服务的吗?”一个小年轻的工作人员对姜晓棉毕恭毕敬,比不上当年认识的老员工一上来唤“嘿,晓棉”亲切。当然,也不会再有人用这个年轻的称呼来呼唤她。
就连迟阳和当了父亲后也不经常直唤“晓棉”这个名字。私底下会叫“伴儿”,在人面前称呼为“我太太”,实在需要叫名字的时候才叫出全名。
提到关于名字,姜晓棉想想都觉得搞笑。对于上了年纪的人称呼“晓棉”,路人则听的“小棉”,他们回望那个被唤为“小晓”的阿姨,肯定要笑得牙齿满街掉。
姜晓棉对工作人员微笑示意,“你不需要服务我,我自己欣赏一圈就好。”
“行,有需求时请唤我。”
姜晓棉点头往前走去,踩在亮丽的地板上一直小心翼翼,地板刚才被拖得整洁如镜,她要是踩在上面摔一跤,搞不好要提前患上老年腰骨疼痛病呢!
她一进画廊正厅,抬头看见描绘青春的两幅画。人随着年龄的增长,记忆会跟花草一样逐渐枯萎。挖出记忆的残根,某些画面从不被人遗忘,只是搁放着很难想起。
姜晓棉知道这辈子的记忆有两幅再也忘不掉的彩铅画。
《寻棉》,是当初临别长南时她自己还回来的;另外一幅是自己的画像,高中学校的木棉树下长椅上。
两幅画相依在一处,并肩走过了那么悠远的岁月。让人觉得这样似乎可以弥补青春里的某份残缺…
姜晓棉随便看了一会后,才发现画廊已经不设学生展示作品厅了。后来打扰她的是那一声呼唤。
“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姜晓棉跟着呼唤声看去,大约是初中生年龄的男孩,他一放下书包就扑向前面不远处的一对夫妻怀里,姜晓棉望着他们笑,他们一家三口幸福的模样跟自己的家庭很相像。
男孩拥抱的那位母亲也认出了姜晓棉,挪来视线望着她笑,随性地走过来拍拍晓棉的肩膀,“哈,我可还能认出你喔,姜设计师,怎么有空从英国回长南啦!”
他们一走近,姜晓棉就得抬高视线,“余墨,文楚,恭喜你们!不过还是很抱歉,在你们结婚那会没有赶回来喝一杯喜酒。”
“嗐,看在隔着七大洲八大洋的份上算是原谅你啦,不过你就太不够意思了啊,你结婚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如果不是我看见你偶然发女儿的微博照,我还指不定怎么知道这件事情呢!”余文墨说完用手搭着姜晓棉的肩膀,有些不应景,那该是符合年少时光才有的举动啊。
姜晓棉歉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婚礼很匆忙,怕半夜打电话会打搅你们。”
余墨拉过自己的儿子对晓棉介绍,“这是我儿子文徊,才从兴趣班下课回来。”说完又转向文徊,“这位是姜姨。”
名叫文徊的男孩很礼貌地呼唤:“姜姨。”称呼完后便从书包里拿出摄像机来摆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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