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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弱的声音传过来,张抗抗始料未及,还没等过去看,就见三福从床上跳了下来,脱口道:“娘,大姨说话了。”
“啊?”又是一个冲击,张抗抗彻底呆住了。
四福松开张抗抗的大腿,“娘,大姨说要喝水。”
张抗抗连忙哦了一声,赶紧走到床边,看着张萍萍问:“大姐,大姐,我是抗抗,你要喝水是吗?”
张萍萍无声的看着张抗抗,虽没有说话,却满眼含泪。
张抗抗把灯绳拉开时,张萍萍已经流了满脸的泪水。
张抗抗伸手把张萍萍的眼泪擦干了,说:“大姐,不哭了,你回家了知道吗,没事了,真的以后都没事了。我去给你倒水。”
张抗抗说完,站起身要走,衣角就被张萍萍死死的拽住了。
张萍萍不肯让张抗抗走,拉着张抗抗的衣角,就一直哭。
大福已经倒来了一杯水,递给张萍萍,“大姨,喝水。”
张抗抗接过水,把杯子递到张萍萍嘴边,“大姐,喝水吧。”
张萍萍就着杯子喝水,一口气就喝完了大半杯。
“这都是我的孩子。”张抗抗说。
张抗抗指指底下站着的四个孩子,又指指床上说:“床上还睡着一个呢。”
“他们叫爱国,和谐,敬业,富强,还有友善。”
“大姐,你也可以叫他们的小名,大福,二福……”
张萍萍眼睛跟着张抗抗的手转一圈,最后落在三福和四福身上,指指三福和四福,努力的张了张嘴。
张萍萍用尽了权利也说不出话来,使劲动着嘴巴,也不知道要怎么说似的,最后脸上生出一种绝望。
三福立刻在旁边道:“姥姥!”
张萍萍已经绝望的脸上立刻出现了重生的光芒,她眼睛里都泛起了亮光,使劲点头,嘴里呜呜呜说着什么。
张抗抗看一眼三福,问:“什么姥姥?”
三福笑道:“我和四福玩过家家,我做妈妈,四福做爸爸。五福是我们的孩子。我们还带着大姨玩,告诉五福那是她的姥姥。”
三福说完,张抗抗欣慰的摸了一把三福的头发,高兴道:“好孩子,就是你们每天都和大姨说话,带着她玩,她才会醒来,会说话的。谢谢你们。”
三福得了表扬,眼睛里亮晶晶的。
第二天一早,张抗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了赵永红,赵永红连连说:“是吗是吗,那真的太好了。”
张抗抗准备做早饭的时候,大福和二福已经把草割来了,照列喂了鸡和羊,两个人在后院玩,等着清晨第一个蛋下出来。
没有等多久,鸡窝里攒下了三颗鸡蛋,大福和二福拿着鸡蛋给张抗抗送过去。
大福把鸡蛋交给张抗抗说:“我们不吃,给大姨吃。”
张抗抗笑着看向大福,手里拿着沉甸甸的鸡蛋说:“谢谢你们,大福。”
大福不好意思笑了笑,转头就和二福出去玩了。
赵永红在一旁羡慕道:“真好。”
张抗抗问:“什么真好?”
“我说你们真好。看着你和他们越来越好,越来越亲密,感觉你更像他们姐姐一样,你们互相依靠着过日子,我觉得真好。”
张抗抗笑了,“我觉得也是。你看我整天都这么忙,什么也顾不上,每天也是晚上吃完饭后有那么一点时间和我大姐说说话。平时都是三福和四福带着她玩,和她不停的讲话。昨天下午,我给两个孩子盛了点骨头汤,什么也没说,三福就在外喝一口,喂我大姐一口。我当时就,我就……”
张抗抗说着说着,又有点小激动了。
赵永红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道:“真好,抗抗,我就知道你肯定行。”
“是吗?”张抗抗坐在来,对赵永红说:“其实,我之前还是挺害怕的。毕竟面对他们四个。我还记得第一次和他们一起开家庭会议,我坐在他们对面,他们四个坐一整排,像看什么一样的看着我,那时候我心里那叫一个紧张啊,手心都出汗了。”
张抗抗想起那时候就觉得心酸,然后说:“你看现在,我和他们说话,他们都会围着我。我真的很高兴,我也没想到,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赵永红笑道:“你肯定还会做的更好的。我相信你。”
“谢谢。”张抗抗也笑了。
赵永红说完,择着手里的菜,原本高兴的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表情。
她也是听到了张萍萍的好消息后才打起了精神,等高兴过了,再想想自己,便心里难受了。
“怎么了?”张抗抗问她,“你有心事?”
赵永红苦笑了一下:“我收到了我妹的来信。”
“嗯。她怎么了?”张抗抗问。
“她说想下乡了。”赵永红说,“其实她可以不来的。我不知道要怎么劝她,但她一直找不到工作,最后还是要下乡的。”
“那你怎么想?”张抗抗问。
“我得快点回信,如果有招工的,让她赶紧报名。或者在家先做点什么。”赵永红说,“我不想让她也来。你知道的,简直暗无天日。就今年的招工也不来了,昨天冯坤去问了,得过了年后开春再说。”
张抗抗看着赵永红,鼓励她道:“会有好消息的。会的。”
“会吗?”赵永红眼前一片迷茫。
“怎么不会,一定会的。”张抗抗说:“国家肯定会记得你们,会有人记得你们。”
“希望吧。”赵永红道。
又过了些日子,一直到一九七零年十二月三日,冯坤高兴的拿着他的报名表跑进了院子里。
冯坤出去了一整天,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他的报名表,冲进院子的那一刻,高兴的挥着:“你们看,我报上名了。”
周励拿过他的报名表看起来。
冯坤在旁边叫:“你手慢一点,别用力,千万别给我弄脏了。”
周励看完了报名表,就问:“你只报了一个空军?”
“是啊。”冯坤说:“我不想跑那么远,还去广州?我要报空军,他们说了,录取了之后就回帝都了,这样我不是可以回家了嘛,多好啊。”
周励把冯坤的报名表还给冯坤,道:“好好收着吧,什么时候体检?”
“后天,过了明天,周一开始。”冯坤看一眼周励说:“其实你最应该去报名的。”
周励轻轻摇头,没有说话。
“对了,今天报名的时候,我听人说了,说过了年陆军还来再征一批。好像是南边不怎么太平。”冯坤说。
周励点点头,“这个我有所耳闻。”
总之冯坤异常高兴,他终于算是一只脚迈出打渔张了。
晚饭吃过后,赵永红说要出去走一走。
冯坤立刻跟了过去。
冯坤走在赵永红身边安慰她说:“没关系的,过了年不是就要来招工吗,今年没有招,下次来招的话,肯定要的人多,我觉得你肯定能招工招走的。”
赵永红心里没底,说:“谁知道呢。”
冯坤在赵永红身边走着,转头看她一眼,见赵永红的头发长长了,之前一剪子剪了下去,这几个月的工夫又养了起来,这时候已经可以再脑后揪一个小辫子了。
冯坤看一眼那小小的辫子说:“你的头发长了。”
“嗯。”
“不剪了吧。”冯坤问。
“不剪了,冬天头发在衣服上磨来磨去的,容易脏领子。这扎起来就好了。”
冯坤听着赵永红说着话,突然说:“永红,我在帝都等你。”
赵永红愣了一下,没吭声。
冯坤连忙往前几步,堵在赵永红的面前,说:“如果你说不想让我走,我就不走。”
赵永红抬起眼睛看冯坤,笑了笑:“你走吧,咱们三个,能走一个是一个。”
冯坤一着急脱口而出:“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赵永红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冯坤阻止他继续说,轻轻摇摇头,“冯坤,别说了。”
冯坤看着赵永红的神情,嘴边的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星期天的一早,张抗抗在家里等着,她做足了准备,因为上周有人来剪头发的时候,告诉张抗抗,她们厂子还有几个人,约好了,下周一起来。
张抗抗等了许久,一上午都过去了,依然没来一个人。直到下午太阳落山,张抗抗的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来。
这还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张抗抗的理发店第一次没有人进。
张抗抗总觉得哪里不太对,走到门口往外看。
这一开门,就看见一个人影闪了一下。
张抗抗看清了来人,立刻喊一声:“大姐。”
蒋春梅早就在张抗抗家门口晃悠了,站在门口从门缝里往里看,看见有人出来,她立刻往自己家走。
这被张抗抗一叫,蒋春梅只能停下了脚步。
蒋春梅转过头来,脸上讪讪的,“五福她娘。”
张抗抗看着蒋春梅鬼鬼祟祟的样子,就知道刚刚她肯定是扒着门缝往院子里看了。张抗抗心下一动,便知道蒋春梅是来看热闹的,便说:“大姐,来家里坐坐吧,咱俩好几天没聊天了不是。”
蒋春梅只能笑着说:“是是。”
她跟着张抗抗进了院子,院子里没有人,几个孩子嫌冷,在屋里猫着和张萍萍玩呢,张抗抗就拉着蒋春梅进了厨房。
“这天是越来越冷了。”张抗抗说,“大姐,咱厨房坐着说话,屋里都是孩子,说不成。”
蒋春梅笑了笑,“也是。”
张抗抗去倒了一杯热水,热热的,又顺手盛了一小勺的白糖放进被子里,对蒋春梅说:“这天怪冷的,大姐,你喝点糖水。”
蒋春梅就喜欢吃甜的,这糖水啊,喝不够。可自己家她和张铁牛两个人谁也不会赚钱,没得钱买糖,难得喝一次。所以看见这热气腾腾的糖水,蒋春梅眼睛都直了。
她双手捧着杯子,说:“真好,这天够冷的,还是喝点热的好。”
张抗抗见蒋春梅已经开始喝了,故意说:“哎,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也不来人了,昨天也没来一个人。我还以为今天能来呢。”
蒋春梅喝一口水,慢悠悠的说:“以后也不一定能来。”
张抗抗就知道蒋春梅肯定知道什么,否则也不会特意扒着门缝看,就问:“大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和我说说吧。你看我还一大家子要养,本来上周说好今天来的,也没有来。”
蒋春梅听了,便拉着张抗抗道:“你知道吗,外面传你,传的可难听了。”
张抗抗立刻看着蒋春梅问:“传我什么了?”
“我不知道能不能说。”蒋春梅眼睛转了转,一副快问我,我一定要说的表情。
张抗抗隐约觉得肯定和自己理发店的生意有关,便说:“你说吧大姐,没事。”
“要我说啊,他们那些人就是嘴贱,什么也不知道就瞎传。传来传去,大家都信以为真,都不来你这里剪头发了。”
张抗抗看着蒋春梅,“都传了什么?”
蒋春梅一副可惜了的表情,对张抗抗说:“他们说你八字不好,克死了父母和男人。其实这倒不是什么新的,也没啥大影响我觉得,还是后面的话。”
蒋春梅继续说:“我和你说,他们说你和男人乱搞,一个寡妇,让外面的知青住进家里,还是两个知青。说他们晚上……”
蒋春梅看一眼张抗抗铁黑的脸,挥了一下手:“算了,我还是别说了。太难听了。”
张抗抗脸色是不好,她听出来了,不是什么好话,便说:“没事,大姐,你继续说。”
“其实吧,这话传不进咱打渔张,就算传过来也没人信啊,是不是。你这院子里,哪里是住了两个男知青啊,还有个女的。再说,也不是你要求他们来住的,是革委会决定的。再说了,你家里不还住着你大姐嘛,反正咱公社的人都知道你是清白的。”
蒋春梅偷偷看一眼张抗抗的表情,感觉自己这波先扬后抑做的算是成功了,就继续说:“我继续说了啊,你别生气。咱们自己公社知道,可外面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啊,是不是。他们就传,那两个男知青,每天晚上去敲你的门,有时候是一个人敲,有时候是两个人敲,有时候是他们一起敲……”
“哎哎,五福娘,你别难受啊,我当时听了就说了,那才是胡说八道呢,我和张抗抗家住紧挨着,从来没听过什么敲门,而且人家院子里还住着两个女人呢。可白搭,他们不信。”
“然后呢,大姐。”张抗抗问。
“我觉得他们不是为了传这个才说什么的,反正我听着,传到最后就一句话,他们说你有病。”
张抗抗紧紧皱着眉,两只手绞着衣角,绞来绞去的,气的自己浑身发抖,都要把衣服捅破了。
张抗抗的声音都在发抖,问道:“说我什么病?”
蒋春梅拿眼睛一直瞅着张抗抗,特意压低了声音道:“女人的那种烂病。”
张抗抗只觉得全身上下突然就没了力气。
她知道人心歹毒,可不知道竟有这么歹毒的。
她什么也不做,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生活,那些人也不肯放过她!
张抗抗气的浑身发抖,问:“他们还说什么了?”
“就这些还不够?”蒋春梅道:“他们还能说什么,就这一句话,你还能指望有生意,谁也不敢来了好不好。”
张抗抗努力压住自己心里的怒火,问蒋春梅:“大姐,这话你是从哪里听的?”
蒋春梅道:“我今天回娘家,我娘家那边的人拉着问我的。要不然我怎么会知道。我听他们说话的样子,好像传了很远了,要不然你这里也不会一个人也不来。”
张抗抗急切的想知道到底是谁开始传的,可流言来来去去,谁能找到源头。
蒋春梅见张抗抗着急,便说:“五福她娘,有件事我得和你说。”
张抗抗愣一下,忙道:“大姐,你说吧。”
蒋春梅犹豫道:“那个理发匠你知道不?他也开了一个理发店。”
张抗抗突然明白过来了,问:“在哪里?”
“就在咱们这边往东走,第七公社。近着呢。”蒋春梅说。
张抗抗彻底明白了。
她大概能猜出那些污言碎语究竟是从哪里传来的了。
蒋春梅要说的话说完了,把那一杯水喝完就回了家。张抗抗站在门口焦急的等,等了一会儿,赵永红他们就回来了。
张抗抗看见赵永红就说:“永红,麻烦你给孩子们做下饭,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赵永红连忙说:“我跟你去吧,你自己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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