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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术问:“就这样?”
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嘛, 反正我的话又不管用。
沐邵贵说道:“就这些, 什么官位爵位都是虚名,只要我还在大明,沐绍勋是不会放过我的,索性远走高飞。”
白术说道:“你的要求并不过分,我会尽力向朝廷为你争取。我看太夫人脸色不好,恐怕有失, 我是个大夫,最擅长妇科, 我想为她把脉调理。”
沐邵贵依然很警惕, “你现在应该带我们上去, 然后和朝廷沟通, 我相信你,是因为你是六品女官, 而非妇科大夫。”
很明显, 沐邵贵对太夫人以及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感兴趣。
白术无奈的指着被迷晕的猎犬, “我也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但没有猎犬,我迷路了, 那里都去不了,只等在这里等同伴找过来。”
沐邵贵说道:“我对这里了如指掌,我带你出去。你过来, 走在前面, 我在后面指路。”
白术只得照做, 沐邵贵简直比狗还警惕。
白术走在最前面,沐邵贵挟持着太夫人,“前方第二个洞窟,左转。”
简直是个人形导航仪,就是声音有些瘆得慌。
白术照做,心中祈祷沐朝夕赶紧找到他们。
拐到第三个洞窟的时候,白术回到了长满白玉菇的三个古树墩和萤火虫鱼的地方。
“站住。”
沐邵贵说道,“你在原地别动。我需要采一些蘑菇防身。”
沐邵贵将太夫人栓马般系在一个首尾相接的钟乳石上,然后用湿布捂住口鼻,将一个布袋直接罩在蘑菇丛里,他只收割寄生孢子菌的椭圆形的伞朵,这样他只要打开袋子,对着对手方向吹气,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对手吸入孢子菌,陷入幻觉,比什么真刀真枪还管用。
乘着沐邵贵采集孢子菌的时候,被堵了嘴的太夫人对着沐邵贵的后背疯狂使眼色,示意白术从背后袭击他。
白术一动不动:我的原则是能动口的绝对不动手。
因为我扔一块石头都扔不了三步远啊,这种战斗力就别搞什么偷袭了,等我把他忽悠上去,他就是一块任人宰割的肉。
白术有自知之明,绝不胡乱返险。
但是太夫人恨毒了沐邵贵,恨不得活撕了他,穿着绣鞋的脚踢着脚下的石块,石块砸到沐邵贵的脊背。
沐邵贵猛地回头,“你这个淫/妇!再踢我打死你!”
我怎么让这样卑鄙的逆子爬到床上了?想起沐邵贵昔日的甜言蜜语,各种做低伏小,温柔小意,齁甜的过去和残酷的现实交织,太夫人恨得落泪,不顾沐邵贵的警告,和已经踢肿的脚趾头,继续往他身上踢石块。
由于沐邵贵后头,这一下正中他的面门,鼻血都砸出来了!
沐邵贵疼的眼睛冒金星,大步过去,打太夫人耳光。
变故来的太快,白术站的又远,来不及阻止,太夫人挨了一耳光,怒火更甚,她双手被束缚,唯一能动的就是两条腿了。
太夫人甩起两条腿乱踹,沐邵贵的袍子上瞬间好几个脚印,他干脆抱起发疯的太夫人一个抱摔,将太夫人压在地上,对白术吼道:“你刚才迷晕猎犬的药呢?给她吃一丸,让她安静。”
白术这才回过神来,“不行,太夫人身怀六甲,这种药物对孕妇和胎儿损伤太大。”
沐邵贵说道:“快点!这孽子即使生下来,也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我不想要,沐家也不想要。”
太夫人现在只有脑袋能动,闻言嗷呜一声,就像母虎似的,一下子咬到了沐邵贵离她最近的鼻子!
沐邵贵口鼻上本来罩着一层夹棉的湿布,可是方才与太夫人扭打之时,湿布从鼻梁上滑落,露出了鼻子,此时太夫人一副利齿牢牢咬住他的鼻头,不肯松口!
鼻子都是软骨,本就脆弱,太夫人破釜沉舟,无论沐邵贵如何掐着她的下巴,要她松口,她都不放。
就当沐邵贵顺手摸起一块石头,砸向太夫人脑袋时,他的脑袋先被赶来的白术给砸到了。
沐邵贵眼前犹如绽放了漫天的烟花,耳朵轰鸣,同时鼻子一凉,终于摆脱了太夫人铁钳般的利嘴。
沐邵贵倒到一边,白术抽刀割断拴着太夫人的绳索,拉着她就要跑。
沐邵贵的鼻子往外猛喷鲜血,太夫人呸的一声,连血带肉,吐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鼻头,滚到沐邵贵身边。
太夫人居然把情人兼庶子的鼻头给活活咬下来了!
真是个致命的女人!
疼归疼,毕竟不是什么致命伤,沐邵贵来不及捡起自己的鼻头,拔腿就追这两个该死的女人。
白术拉着太夫人狂奔,她常年四体不勤,身娇腿软,很快就体力就跟不上了,变成了太夫人拖着她跑,这个彪悍的中年妇人咬出了血性,挺着已经显怀的肚子,跑得比白术还快。
沐邵贵仗着大长腿,体力好,紧追不舍,距离两人越来越近,幸亏溶洞套溶洞迂回曲折,若是跑直线,这两个女人早就被追上了。
就在白术觉得心脏快要从胸膛里蹦出来时,后面似乎有风,白术跑的头晕眼花,视线都模糊了。
“快蹲下!”前方一个声音吼道。
是沐朝夕。
白术看不到身后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相信沐朝夕。
白术抱着太夫人的腰,将她也压下来。
后方的寒风擦过头顶,侵袭而来,白术蹲下来的时候,看见有几根碎发缓缓落下。
居然是沐邵贵从身后投掷的一把刀。
沐朝夕也矮身避过,飞刀插/进了岩石缝隙中。
这时,低头的白术闻到一股奇异的清香,她转头一看,见沐邵贵打开了装满了菌菇朵的布包,朝着他们撒过来!
白术当即将湿布巾捂住了太夫人的鼻子,大声吼道:“小心!就是这玩意弄疯周百户的!”
沐朝夕连忙将脖子上的三角巾提到了鼻梁上,顺手抓起石缝里的刀,反手朝着撒菌菇朵的沐邵贵扔过去。
白术的湿布巾给了太夫人,自己用手捂住口鼻,尽量屏住呼吸,可是刚才出言警告沐朝夕的时候,还是有孢子菌钻进去了。
白术只觉得全身软绵绵的,她似乎能够听见鲜血在血管里流动,以及身边太夫人的心跳声,似乎能够看见一个个像白色小蝌蚪般的东西围着她歌唱。
是某种远古时的歌谣,她听不懂,但是这歌声就像有魔力似的,吸引着的灵魂放松,向上。
难怪人们形容开心到极点时,都说“你是不是要上天”。
就是上天,飞升的感觉,如此的美妙。
太舒服了。
一瞬间,白术忘记了所有的责任、烦恼、爱恨情仇、忘记了背负在肩膀上十余年、觉得自己的出生就是原罪的自我厌恶、自我毁灭,全部消失。
狂跳的心脏也平复了,白术不知觉的放开了口鼻上的手,尽情的享受……
恍惚中,偶有不和谐的画面闯入她的幻境。
比如沐朝夕似乎和某个鼻子喷血的人扭打,把那人压在身下。
那人死死掐住沐朝夕的脖子,太夫人捡起石块砸那人的头,要某人放手。
一下,两下,三下……
白术似乎能够听见某人颅骨破碎的声音,还有太夫人歇斯底里,又哭又笑的声音,但此时她心中一点负面情绪都没有,好像这一些都和她无关。
哎呀,世界如此美好,人生如此的精彩,你们却如此暴躁,不跟你们玩了。
白术淡然的走了,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召唤着她,光怪琉璃的萤石变成了五彩祥云,我成仙人了。
白术就像服用过量长生不老仙丹、连丈夫的那一份都吃下去的嫦娥,直接飞升到广寒宫。
之后,是个漫长的、荒诞而真实的梦境。
有人在身后叫她的名字,还扯住她的衣裙,她转头过去,居然是刘瑾这个死太监!
她反手就是一掌,很奇怪,她突然变得力大无穷,一掌就将刘瑾拍飞。
刘瑾撞到岩石上,还吐血了。
白术大笑道:“刘瑾老贼!你也有今天,你杀我师母全家,我要你脑袋开花!”
白术劈头盖脸将刘瑾一顿暴揍,刘瑾居然没有反抗,任凭她撕打。
打得刘瑾不得动弹了,白术继续追寻莫名的歌声。
通往仙界的路是那么的漫长,白术只觉得走了好久,以前走一里地是她的极限,出门离不开车马,现在居然一直行走都不知疲倦。
为什么不累呢?原来真成仙了。
“我的好妹妹。”
哥哥正德帝没骨头似的靠在墙上,站没站相,“你来看我了。”
兄妹重逢,白术很是惊讶,“你也成仙了?”
正德帝牵着她的手,“我们从一个地方来的,也回到同一个地方,我们的出生,只会给爱我们的人带来痛苦,不如归去。”
白术任由哥哥牵着手,乖巧点头,“嗯,不如归去。”
兄妹二人携手而行,前方是波光粼粼的星河,一条条像萤火虫般的大鱼在星河里跳跃。
萤火虫鱼跳跃着发声,原来使它们在歌唱。
真美。
白术痴迷仙境之美,一步步踏入星河,追随萤火虫般的大鱼而去。
渐渐的,她觉得呼吸困难,肉/体的本能提醒主人危险来临,她本能的蹬着腿,想要游到星河之上。
但是已经在星河里畅游的哥哥对着她招手。
身体因窒息而扭曲,可是灵魂却因即将脱离笨拙脆弱的肉/体而欢呼雀跃。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出生的原罪、将灵魂一寸寸燃烧的负罪感和愧疚都将消失。
这些都因她的出生而来,也因她的死亡而去。
最终,灵魂战胜了肉/体,得以解脱……
被白术当成刘瑾打成猪头的沐朝夕找到暗河,看到一群萤火虫鱼围绕着下沉的白术,赶紧跳下去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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