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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去德国。”
声音很轻,时槿之以为自己幻听, 却见她神情严肃, 认真的样子,笃定自己没听错。一瞬间惊喜涌上心头, 情不自禁溢于言表。
“不过, 我只陪你到比赛结束就回国, 你想去伦敦可以自己去。”傅柏秋淡淡补了一句。
当初两人在国外同居, 槿之边念书边忙事业, 她陪着她走遍整个欧洲,大半个地球,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参与过许多大大小小的场面, 她们是共同走过来的。要说槿之身边有谁最适合陪同,只能是她。
她倒不是担心这人傻了吧唧被卖掉,只是不想万一有什么事无法给时家人交代罢了。
毕竟人住在她这里。
时槿之眼睛里盈着水光, 连连点头。这样她也知足了。
二人相视良久, 静默无言。
“到时候你要上班的吧?能请假吗?比赛不会很久, 最多三天。”时槿之想到这个关键问题。
傅柏秋平静道:“我辞职了。”
“什么时候?”
“今天。”
时槿之错愕:“为什么?”
傅柏秋移开目光,漫不经心道:“想开始新的生活。”言罢懒懒地掀了下眼皮。
这理由很高尚, 亦有股子文艺的味道。时槿之想问她, 新的生活里有我吗,张了张嘴,没敢问,只嗯了声, 说:“挺好的。”
没弄清楚分手的事,她哪里有脸过多逼问对方,可这些天来她愈发不明白了,傅柏秋对自己从抗拒,冷漠,到默许,纵容,究竟因为什么,又算什么?
又是许久的沉默,谁也没走,好像还有话未说完。
“我家里给我打电话了,让我下个月七号回去,在那边过年。”时槿之放下手中的袋子,情绪有些低落,“你跟我去吗?”
“你们家过年,我去做什么?”
七号是腊月二二,八号腊月二三,九号腊月二四,过小年,除夕在十五号,隔日便是正月初一。往常家中过年都是按历来的,左不过小年那天家族亲戚吃一次饭,大年那天自己家吃团圆饭,初一去庙里上香,初二初三走亲访友拜年。
自从家人去世后,再隆重的节日也不过是一个人罢了。
时槿之听出了点冲的语气,满目茫然,小声道:“我不太想去。”
果然,不是她幻觉。
傅柏秋语气算不得冲,但较之方才严厉了好几分,眉心也皱起了,“不想去也得去,那是你的家,逢年过节都跟亲人团聚,哪有往外跑的。”
说完便想到了夏岚,这话当真站不住脚,主流文化下规矩是规矩,但并非强制,春节不回家的人多了去了。
夏岚要来,槿之就得走。
意识到自己一念间做出如此抉择,傅柏秋用力掐了下手心,安慰自己,不过是怕时老爷子怀疑她不让女儿回去过年而已。
“那你也会回家吗?”时槿之有点被她吓到,往后缩了缩。
“我家就在这儿。”
“嗯?你父母呢?”
傅柏秋眸色沉了沉,语气生硬道:“死了。”
不提还好,一提就触她神经,叫她想起当年,心又在油锅里滚了一遍。
“......对不起。”时槿之懊悔极了,连忙道歉。“可是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过这半个月呢?”
不想再跟她扯皮,傅柏秋下了最后通牒,一字一句道:“总之,春节我这儿不留人,合同上写明了,你回去也得回去,不回去也得回去。”
突如其来强硬的态度,让时槿之摸不着头脑,极为恐慌,几乎是立刻反思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
胸口闷闷的,难受,时槿之轻叹一声,鼓起勇气握住她的手,“毛毛,我怕我去了就回不来了,上次那个所谓的我爸,他是怎么对我的,你也看到了......”
“不用担心。”傅柏秋打断道,“他如果不让你回来,我就亲自上门去要人。”言罢不动声色地抽开手。
眼神语气都是冷的,说出来的话却暖进心窝里,时槿之感觉到一点点安慰,抿了下唇,对她笑。
隔天,傅柏秋带时槿之去医院打针。
这人对注射器的恐惧是刻进骨子里的,她瞧见她畏惧的眼神,抱着她颤抖的身体,心口揪起一阵阵钝痛,只得温声软语安抚她,哄她,若非护士在,吻一下也未尝不可。
时槿之倒是想骗一个亲亲,可惜医生护士全程在边上,她连撒娇都得克制着。
打完针,又做了一系列检查,身体没有问题,重点查大脑。
医生问了几个问题,她们都如实答了。目前人情绪稳定,病情控制得很好,没再恶化,但何时能恢复记忆不好说,也许一年,也许三五年,十年,甚至更久,除非受到强烈的精神刺激。
但这样风险太大,且捉摸不定,万一刺激出什么其他精神病来,很难办。
除了继续吃药、定期打针控制,唯一有效的方法只有保持心情舒畅。
从医院出来,时槿之半个身子缩在傅柏秋怀里,几乎是挂着她走的,也只有这个时候毛毛不会凶她,不会对她冷脸。
她的判断正确。
傅柏秋委实后悔昨天自己态度不好,但谁又能预料这种“后悔”能维持多久。
她对她好,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同情。
七号,傅柏秋送时槿之回家。
天空飘着雨夹雪,细小的雪子噼噼啪啪落在车顶上,像儿时嘴里欢腾的跳跳糖。往年此时榕城已下过少说两场雪,不大,但好歹能构成雪景,今年却迟迟不见雪,眼瞧着前两天立春了,兴许也不会下了。
车子驶近庄园,四周寂寂无人,清冷安静得恍若隔世。
时槿之愁眉苦脸坐在副驾驶,心随着距离愈来愈近而一点点沉下去。家里人说要派车来接,她拒绝了,让毛毛送,争取点两人相处的时间,能多些就多些。
但再多的时间都会流逝,除非一辈子。
路上两人无话,傅柏秋开车专注,基本不言语,每每时槿之想说点什么,转头见她脸色淡漠,喉咙里的话又咽下去。
庄园入口处,她们被保安拦下来。
傅柏秋自觉降下车窗,指了指副驾位,“我送你们二小姐回来。”
保安看了眼一脸苦相的时槿之,颔首,按下手中的遥控,栏杆抬起,放行。
从栏口处到正屋大门需要五分钟车程,前半部分是树林,后半部分是花园,有喷泉、雕塑、网球场等设施,基本没怎么变,她还记得春夏两季这边一眼望去翠绿遍野,到冬天就显得萧条冷寂了。
车停正屋门口,傅柏秋转头:“到了。”
“你亲我一下。”时槿之揪住自己衣角,脸凑过来,“不然我不下去。”
“……”
傅柏秋眸光忽暗,抓着方向盘的手指曲了曲,没作声,似在犹豫。
某人不说话,脸贴得更近了,茶色发丝蹭过来。
“亲了你就下去?”
“嗯。”
睡都睡|过了,何况是亲一下脸,按说她不至于如此别扭,可心下就是主动不起来,干脆眼一闭,心一横,速战速决。
傅柏秋深呼吸着,闭上眼,唇瓣微微撅起,飞快地吻了吻她脸颊,如蜻蜓点水。
“好了。”
“太轻了,感觉不到,不算。”时·赖皮·槿之一本正经说。
傅柏秋皱眉:“你不要太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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