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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清和向来很少做梦,她长在军营,无论环境如何都能快速且高质量的入睡以补充体力。可或许这次她是真的累了,以至于做了一个堪称怪诞诡异的梦。
这场梦极其真实,可却分外诡异。在这场梦中梦里,楚清和睁眼便见满目晴光徐徐洒落。梦中她亦是长睡初醒,朦胧之中下意识伸手挡住了头顶的阳光。她微微瞌目,嗅见的是青草的芳香。她缓缓睁眼,方觉自己原是卧于水草野花之中。
午后的暖阳是那般美好,过了好一会儿,楚清和才慵慵懒懒的撑起身子站起来……她见入眼处水清沙幼,青翠的湖泊如镜一般映着千叠流云环拱着燕云千嶂,风中传来燕雀啁啾。
在这一瞬,宁静与安乐的情绪充斥了她全部的内心,莫名的欢悦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绪——这是春日的神女湖畔,满目的莺飞草长。而湖畔有一人一马,那人正挽着裤腿牵马站在湖中。听的她起身的窸窣声,那人回首而望。
风中漾起铃音涔涔,他的长发如金碎银,像是披拥着霜雪,那双粲金如阳的瞳里满满的映着一个红衣的女子,温柔的像是眼中开出了绝艳的花。
他牵着燃雪向她伸出手,这一瞬楚清和欢悦极了。她提起裙子向他飞奔而去,裙子艳烈如火如血,她如焰火升腾般燃烧在他的瞳里。可就在她抓住耶律引铮的一瞬间,却不慎一脚踩空——她猛然下坠,身边一片绮丽春景顿时扭曲碎裂。无措之中,她只能牢牢的抓住了那只手,等场景再度构筑时,楚清和惊恐的发现,抓住她手的人竟是萧锦棠。
这时她才发现,那些簇拥在她身边的野花水草变成了一具具战亡的将士。她旋即反应过来,她这是在战场之上!可还未等她看清身处何方沙场之时,只见身侧又燃起燎天的业火,火星四溅化作血雨一般红极深处的烂漫飞花。
她缓缓垂眸,却发现自己站在太清殿的台阶前。这是玉京宫城最高的位置,她抬眼远眺,只见远方朝阳烈烈点燃残败城阙。硝烟尚未散尽,初春的花香与浓烈的血腥气味混杂着涌入她的鼻腔。步云阶下群臣朝拜山呼,声浪如洪钟。楚清和忽的流下泪来,她似是因为极度的悲伤,又似是喜极而泣——
身体在一瞬轻极了,她在业火中化作了一只红色的飞鸟,乘着风轻掠向云间。
可就在此时,天空中忽的风雨大作,似要将她卷席而去。楚清和下意识的想伸手抓住什么,却听得耳畔人一声轻笑……这时她猛然惊醒,可还没睁眼便被一只大手轻轻覆住了眼睛:“别急,慢慢睁眼,忽然睁开的话对眼睛不好。”
低沉的呢喃将楚清和彻底拉回现实。此时她才醒悟过来方才所见不过南柯一梦。彻底清醒的一刹,所有梦境的记忆如一场破碎的走马灯,楚清和只来得及记住几个吉光片羽似的片断。可还未等她细细回忆,却见挡在眼前的手缓缓张开——
丝丝缕缕的光逐渐占据她的整个视野,如暖阳一般的火光跃动在这一方被冰雪所拥的狭小山洞中,肉香与柴火的燃烧味道缭绕在鼻尖。楚清和抬眸回首,只见那双粲金的瞳中,如梦中一般,满满倒映着自己的容颜,温柔似自瞳底绽放出绝艳的花儿。
眼前人是梦中人,梦中人是心上人,心上人摘眼前花……楚清和指尖随着心意同动,然触碰间只觉掌心炙热温暖。她垂眸一瞧,才见自己竟一直握着耶律引铮的手。她下意识的缓缓撑起身子,直到身上有什么东西滑才发觉耶律引铮竟是将他的裘氅盖在了自己身上。而此时的他正俯身笑问,眼底若有星辰:“刚刚你一直皱着眉,是做了什么梦么?”
耶律引铮一面说着,一面却忍不住伸出指节去轻轻抚弄过散落在她眉梢眼角的碎发,心底一片柔软。楚清和的眼睫颤了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与耶律引铮的距离委实是太近了。她脑子里涌过今日所发生之事,想着自己的狼狈又想着自己昏睡前所说的话,顿时赮红了耳根别过了脸。耶律引铮见楚清和避开目光,亦不禁尴尬的低咳了两声。可出奇的,二人却没有一个人选择缩回手。
“……饿了吧?羊肉烤好了,虽然没什么味道,但先吃些补充体力。等明早下了山,你想吃什么都行。”耶律引铮伸手摸了摸鼻尖,耳根却也染上了几缕薄红。他心道奇怪,怎么他与楚清和这等行事不羁的人竟然会在这般狼狈时相视脸红。两人都不是性子内向的人,可却在患难之后的独处中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低头扒了扒面前的火堆,瞥了眼正吃的狼吞虎咽的楚清和,终是没忍住心下好奇出声试探道:“郡主为了锻造一把刀不惜亲自采矿冒险……这情意着重千斤。也不知郡主是为何人所锻,竟如此不惜代价?”
耶律引铮说着沉吟片刻,却是握紧了楚清和的手:“那日在朔州城,你说你是为了庆贺族弟成年才欲得求宝刀……可据本王了解,东周楚氏一脉,此代直系只剩你与你的兄长。那这位族弟,想来在郡主心中分量不浅罢。”他顿了顿,粲金般的瞳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他是你的心上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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