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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青和阿海听到步长悠的喊声, 俩人一块出了门。远远瞧见林子边上的小路上围了一堆人,那头骡子就在路边, 俩人以为是步长悠从骡子上摔了下去, 赶紧跑过去看。
跑近了见边上围着的人似乎不是村里人,而且身上都带着家伙,就缓下了步子, 站在不远处观望。
裴炎瞧见姐弟俩, 叫手下把他们叫过来。
阿青过来瞧见相城胸口插箭,步长悠腹部中刀,俩人身上全都是血, 一个比一个多,吓得连忙捂住了嘴。
饶是阿海是男孩, 整日跟村中的孩子喊打喊杀的,这会见了真阵仗, 也给吓得躲到了姐姐身后。
边上有人道:“姑娘, 这二人受了重伤,需要看大夫,附近有医馆吗?”
阿青连忙道:“很近, 俺家斜对面就是,俺带你们过去。”
裴炎摇摇头:“不行,伤得太重了,没办法移动。”对手下道,“快,你们跟着去拿两副担架。”
手下得了令, 立刻跟着阿海去了。
裴炎又对另外的手下道:“你立刻进城去,这么重的伤,我怕这儿的大夫应付不了。”又从大拇指上取下一枚扳指,“这是临行前祖父给我的,他老人家与卫国令尹有交情,你拿着它去令尹府,不过先什么都别说,就说事情紧急,请他派几个救命的大夫来,我改日再去府中拜谢。”
手下接了扳指,牵了骡子,立刻往城内去了。
担架到了之后,几个人小心翼翼的将相城和步长悠抬上去,一路去了医馆。
大夫一看男的箭贯右胸,箭上还有毒;女的刀入腹部两寸,血流不止,显然都是生死攸关的重伤。他在村里行医半生,也没遇到过如此紧急的情况。而且看这些人的来头似乎不小,倘若他动手,给人弄死了,这些人怕是没那么好打发的,所以连忙拒绝了。
裴炎见状就道:“黄大夫,我已经派人进城去令尹府求大夫了,不过他们赶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怕来不及,只能劳你先行医治。大夫不必有后顾之虑,若是医好了,定有重酬。若是他们出了什么意外,那也与大夫无关。请大夫放手来做,尽人事,听天命。”
黄大夫见他举止不凡,说话又一套一套的,还与令尹有关系,就觉得定是什么大人物,就不敢再怠慢,只是仍旧犹豫:“老夫分身乏术,两位只能先可着一位来,不知道先救哪位?”
裴炎看向步长悠道:“这位姑娘血流不止,大夫先给她拔刀止血吧,至于那位公子……”转身看见阿青,“姑娘,村里还有其他大夫吗,倘若有,劳驾姑娘带我的人跑一趟,将大夫请过来。”
阿青立刻道:“有,就在村子那头。”
裴炎点点头,看向自己的手下:“海东,你跟着去,将这里的情况告诉大夫,叫他准备足了药材,不必担心费用,用多少咱们都出。”
海东立刻跟着阿青出了医馆。
大夫仔细查看步长悠的伤口,刀扎进去的地方靠近脾脏,而且这么大量的出血,他有些不确定到底有没有伤到脾脏。倘若伤到了,刀拔出来,不能立刻止血,只怕她会因失血过多而不治身亡。但要止血,就必须开腹缝合。他给村里打架斗殴的浑人缝过胳膊和大腿,可从未缝过人的五脏。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不拔是个死,拔了还有一线生机,也没其他的法子。但他要事先跟裴炎讲清楚后果,并跟他做最后的确认。
裴炎没犹豫,还是让拔刀。因为他若犹豫了,大夫就没办法下手了。
大夫见他不慌,就稳了下来,叫人帮他固定住步长悠的上半身,握住刀柄,猛地将刀拔了出来。
血噗嗤一声,溅了大夫一脸,大夫赶紧用纱布压在伤口上止血,步长悠疼得醒了过来,但随即又厥了过去。
果然被大夫猜中,这刀伤到了脾脏,刀拔出来之后,血就流个不停。大夫只能不停的用纱布给她止血,不一会儿,案子上就全都是沾血的纱球了。
至于相城那边,另外的大夫到了后,也是开刀取箭,然后施针止血。好在他没伤到什么重要脏器。箭上虽然有毒,可因为穿透了身体,并未在内里停留过久,留下的毒素也不多。只不过这种毒,大夫不确定到底是什么,也配不出药,只能等城里的大夫过来。
一个多时辰后,裴炎的手下带着四个大夫到了医馆。
裴炎也没多问,先让大夫给步长悠和相城看伤。
手下说这四位大夫中有两位是卫国王医,其中一位还有随军经验,治过各种刀伤箭伤,应该没问题。
倘若一开始就由这几位大夫来治,裴炎会觉得胜算很大,可现在的步长悠已经失血过多,心跳和脉搏都在逐渐减弱,人怎么叫都没反应,他担心即便血止住了,她也醒不过来。
那位随过军的王医看了步长悠的伤势之后,当即决定对步长悠进行速骨麻醉,开腹缝合止血。
为防止大家打扰,裴炎指挥人把相城抬到另外一间屋子里去,并将闲杂人等全都撤了出去,只留了大夫、学徒和阿青在里边。
其他大夫跟着相城到了另外一间屋子,围着研究箭头上的毒。他们中间倒是有人知道是什么毒药,只是配不出去毒的方子来,不过好就好在都是本地大夫,知道城里谁最有可能会解,就派了人回城去请。
晚上两人都发起烧来,换药,熬药,用湿布巾退烧,几个大夫带着学徒轮流守了一夜。
次日下午,相城的烧退了,烧退没多久,人就醒了。
房间的药炉子上正煎着两人的药,满屋子药香。
他从正对面的窗里看到外头下雪了,好像还挺大。
学徒过来看,见人醒了,忙止住他,叫他别动,不然伤口该裂了,然后出门去叫在廊下围炉赏雪的师傅们。
相城没有再动,他想起步长悠来,转头四下去找她,却瞧见她正躺在另外一张床上。
心头猛地一跳,他撑着床就要坐起来,大夫们鱼贯进来,又将他摁了回去。
大夫们挨个查看了一番,又摸了摸脉象,已经平稳,就松了口气。
相城把脸转向步长悠,问:“她呢,她怎么了?”
大夫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步长悠,道:“这位姑娘伤到了脾脏,有些失血,还在昏迷中,至于能不能像公子这么幸运,那就要看造化了。”
相城一时有些茫然,不明白她怎么也受了伤,不明白朝他射箭的人是谁?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裴炎。因为只有裴炎在卫国。裴炎伤他,他倒能理解,但不可能伤公主。还是说不是裴炎?他脑子里飞快的转着,与此同时看到了几个大夫身后还有两个穿黑衣的青壮。
那俩人见相城的目光穿过大夫落在了自己身上,就把大夫们请了出去,又将另外一张空床上的被褥折起来,塞到他背下,使他有所依靠,以便说话。之后两人各退了一步,报上姓名,一个叫卫北,一个叫褚西,并道:“相公子,我们公子因有要事在身,不能在此地久留,就将我俩留下照料,若公子有什么需要,吩咐我们就成。”
相城点点头,道:“你们公子是裴炎?”
那二人恭敬的回了是。
相城道:“是你们救了我们?”
那两人依然是抱拳姿势:“文庄公主前些日子在鄢国被劫,我们公子带人去营救,不幸中了埋伏,身受重伤,与文庄公主掉进了河中。公子和公主被河水冲到了岸上,为人所救,结果又遭余匪追杀,公主再次被劫,公子身受重伤,未能将公主救下,导致她与劫匪再度落水。公子为了不打草惊蛇,就带人暗中追查,一路追到了弗告城。在弗告城遇到了两位劫匪,原以为跟着能找到公主,却发现劫匪一路尾随相公子,我们不敢打草惊蛇,就紧随其后,没想到他们竟对公子用箭。”微微顿了下,“这两位劫匪均为江湖高手,纵我们全力合围,也未能将其捕获。但此事关重大,耽误不得,我们公子安顿好相公子和相小姐后,就立刻带人去追捕了。不能亲自照料,他让我代他给公子和小姐赔罪。”
相城听完就笑了,这一笑倒是真心实意的,裴大公子真会睁眼说瞎话,不过也好,他愿意顺水推舟,这事就没那么复杂了。
他点点头道:“祖母年迈,头疾又犯,在下和舍妹得名医指点,到卫国为其寻药,没承想竟遭贼人惦记,想必他们想将我们二人同捉了去威胁丞相,以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幸好巧遇世兄,承蒙出手搭救,此等恩情,无以为报,倘若他日世兄有需要,在下定全力以赴,还望代为转达。”
卫北道:“公子客气,丞相府和武平君府仅一街之隔,相公子和公子又同朝为官,没有私情,也有公义,实不必言谢,请公子好生休养就是。”
相城看了一眼边上的步长悠,道:“不知舍妹伤情如何?”
褚西转身从靠墙的案子上拿过来一把匕首交给卫北,卫北双手递与相城:“小姐为此刀所伤,刀入腹部一寸有余,因失血过多,尚在昏迷之中。”
相城看着他掌中的匕首,那是他的贴身之物。
他怔在了那里。
卫北见他不接,以为不便,就顺手搁在了床头的几上,道:“倘若公子没别的吩咐,我就把几位大夫请进来?”
相城回过神来,看了他俩一眼,又道:“在下在卫国有一旧友,名为霍都,此刻不在慈云街的春风客栈,就在安陵巷的的苏宅,还劳烦两位送个信,叫他到这走一趟,在下有要事跟他说。”
卫北重复确认了地址,准确无误后,就叫褚西跟着进城去了。
天快黄昏时,除那位随过军的王医留下来照料步长悠外,其他三位大夫前后坐马车离开了村子,回城复命去了。
大夫们走后,医馆顿时静了下来。
小学徒扶着他下床,他在步长悠的床边坐下,低眼去瞧她。
脸因失血过多而显得格外苍白。
他摸了摸她的眼角,低下头想亲一亲,却又因行动不便而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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