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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顾蕴也明显感受到那种紧张的气氛,下意识转头问叶峣。
“很可能是被狼群袭击了。”店主用国语磕磕碰碰地告诉顾蕴和叶峣,然后又皱着眉头跑出去,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我们也去看看。”叶峣将手里的东西全都放下,对顾蕴说了一声,然后带着云吞出去了。
顾蕴也快速将东西放下,跟着叶峣出去了。
天空不知道何时起了风,雪絮横着飘向她们,割得人脸上生痛,顾蕴禁不住缩了缩肩膀,逆着雪风看到一大群牦羊,全都黑白两色,中间夹杂着十来只牦牛,远远看去,衬着高远的天空遥远的黑云,洛子峰高不可攀的轮廓,显得格外壮阔。
诗中描述的那种塞外风光,在这里重现,毫不费吹灰之力地。
顾蕴这是第一次来高原,这样的场景并不多见,心中来不及感慨,便已经看到叶峣跟着那个藏族店主淹没在羊群之中,去寻找方才的那道高喊声。
羊群密集,走进里面拨开羊群前行,终于看到了放牧的人,是一个中年的藏族男子,身上穿了厚实的藏袍,戴了羊毡帽子。
旁边放了两匹马,其中一匹是小矮黑马,另外一匹是白马,可是这两匹马上均是血迹,不知道是被咬伤了,还是藏族男子所带回来的那两兄弟的伤口染上的。
“救救他们!你们有没有药物?救救他们救救他们!”藏族男子一脸急切和无奈,看着赶来的叶峣三人,简短将话说完,“他们是从山南来的,但是路上遇到了狼,人和马都被袭击了,伤得不轻。”
“我店里有药品,你等一等!”藏族店主听明白了缘由之后,立即往回奔跑,去给他们拿药。
叶峣和顾蕴则是留在原地,看到那两兄弟的脸容是非常年轻,看上去也就14、5岁,脸上稚嫩未脱。
然而其中看起来年纪大一点的那个藏族少年身上小腿上却是少了一块,裸露出来的地方血肉模糊,几乎露出森森白骨。
那个巨大的伤口现在还在流着血,即使在膝盖左右的地方已经是扎起了布条做了紧急处理,可是仍旧没用。
小的少年看起来还好,只是受了点轻伤,就只是脸色灰败,嘴唇干裂得可怕。似乎还在那种被袭击的恐惧中还没有回过神来。
“必须要止血,不然他活不下去。”叶峣查看伤口半刻立即下了结论,又问藏族男子,“他们从遇袭到现在过了多久了?”
“一个晚上。”藏族男子和他们应该是萍水相逢,但是看到别人有难,也会主动伸出援手相助。
“弟弟好像没受什么伤?”叶峣说着已经是想着将他们驮回大本营里,还是带他们到小店里先避避风头,处理好伤口再说。
她注意到的是那匹小矮马上放了不少器材,其中有一个黑色的大箱子,写着“XX影业”几个白色的大字,已经被磨损得看不清楚了。
只是,少年现在的这种情况,用普通的止血药物可能真没有用……
叶峣想了片刻,还是当机立断,“顾……蕴,你在这里看着,云吞也留这里,我回去一趟,去拿必备的药品。”
“诶,你脚上有伤!我去……”
顾蕴还没有将话说完,叶峣已经拨开羊群走了,云吞本来想一起跟着去的,踌躇了一会儿还是留下。
可保不准这里还会不会有狼或雪豹来。
风雪开始大起来了,叶峣将帽子竖起盖头上,全然忘记了脚上的疼痛,快速往外跑。
作为一个常年在高原上飘的人,在这里跑几步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换作别人可能不行了。
那对少年的情况非同小可,她不敢掉以轻心,再加上顾蕴是初次来到这里,没有高原反应已经很好了,其他的她不敢托大,还是自己走一趟会比较好。
羊群全都挤在一起取暖,叶峣艰难地挤出了羊群,偶或被仓促避让的羊群踩到了脚,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没什么知觉——
冻到没知觉了。
刚出羊群,奔跑了几步便被人拦住,她收势不及,撞到那人的胸膛上,一阵清新雪水的味道传来,即使撞得她眼泪都要出来了。
“小峣这么急去哪里?”头顶上传来的是封祁的声音,他固住她的肩膀,对上了她的眼睛。
司凛也在旁边,沉默地看着,看到顾蕴不在,微有不安。
“前面羊群里有一对少年遇袭,受了伤,我留下顾蕴和云吞看着,想要回去营地找你们帮忙。”叶峣触碰到封祁关切的视线,心里定了定,缓了缓说道。
“这样……”封祁皱了下,侧头看向司凛,安排,“小司你回去让靳队开了车过来,我和小峣先过去。”
“嗯,看着顾蕴,让她不要乱跑。”司凛颔首,末了临走的时候又不放心,叮嘱了叶峣一句。
“祁叔叔,他们就在前面。”
叶峣说着便在前面带路了,先走封祁两步,步伐矫捷利落,丝毫看不出她的双脚受了伤。
封祁在她身后看着,还是看不过眼,“别跑,你告诉我大致方向,我先过去,你慢慢走过来。”
“可是……”叶峣被他扯住,本想反驳,可对上他严肃的视线,还是怂了怂,“你身上没急救药物帮不上什么忙。”
言下之意,即是提前去到那里也是要干等的。
“谁说我没有的?”封祁简直是要被她气笑了,敲她的脑袋,“别忘记你祁叔叔是做什么的。”
说着还是觉得不放心,手上掂量了一下,直接将叶峣拎起,夹在腋窝下大步往前走,反正羊群就在前面,路程不远。
被莫名其妙夹在腋窝下还反应不过来的叶峣眨了眨眼睛:“……”
羊群中,店主已经拿了一些急救药物过来了,但唯独没有止血的,只有一小卷绷带好像还能派上用场。
两个少年已经被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地上了,有羊群遮挡寒气,其实还好。
封祁来到之后来不及做什么寒暄,将叶峣放到地上之后,已经是立即蹲下来查看他们的伤势。
“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桑珠。”
“扎西。”
一大一小两个少年分别回答。
大的少年看起来真的伤得很严重,血也没有完全止住,他将腿上止血的烂布条取下来扔一旁,问他们有没有水或者酒之类的都可以,牧羊的藏族男子立即给封祁递上了一小罐青稞酒。
封祁接过来,打开塞子嗅了嗅,浓郁刺鼻的酒味传来,他赞了句,“味道还真不错。”
说着又看向那个受伤严重的少年,“桑珠,不要紧张,你的腿会没事儿的。”
桑珠缓了缓点了点头,封祁给他一个坚定且赞许的眼神,开始用青稞酒帮他的伤口消毒,旋即又按压住他动脉的位置,让叶峣在他腰上的小包上拿出止血带来。
这种情况下,只用绷带还是在野外,已经是绷不住了,只能用有更加强效且更加快速止血效果的旋压式止血带。
叶峣按照他的吩咐将东西给拿了出来,看清楚是什么东西的时候眼睛忍不住跳了跳,“你连这些都备好了?”明明是军队里才能用的东西。
“你来帮忙止血。”封祁还在用力固定住少年的腿,两只手腾不开,只能让叶峣来。
“……”叶峣拿着手上的止血带似乎有些怀念,很早之前,他教过她用,还手把手教了好几遍,这玩意儿虽然很久都没有见过和用过了,但是掂量手里时还是有一股熟悉感。
……和她不想承认的亲切感。
“是忘记了怎样用吗?”封祁见她站着不动,提醒了一句。
“没有。”说着又像是赌气般加了一句,“你教过我的,我哪敢忘记。”
说完也不看封祁微愣的脸色,将止血带套在少年动脉的位置,旋转好固定棒,调好松紧程度,才松了一口气。
整个过程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是那么容易。
只是看着叶峣的熟练程度,让人心中升起一股很微妙的感觉。
这个少女,并不简单。
封祁见她将少年的伤口固定住了,又从冲锋衣里的那件夹克口袋里拿出了强心针、血清、防毒的药剂,每样药剂的颜色都不一样,而且体积极小,就只有几毫米头发丝粗细,他毫不犹豫的拔开,找准少年的大腿根部,给他注射上。
一轮急救就此差不多完毕了,封祁微微松一口气,回头对他们说道:“他大概没事了,扎西只是皮肉伤,血也止住了,上点药就可以了。”
叶峣自然也是看得出来的,也浅松一口气,低头便对上封祁的眼睛,那眼里漆黑,静静一动不动地看着你的时候,好像产生了一个宇宙黑洞,将你所有的思绪都旋吸进去。
“累不累?”封祁也只是看她一眼旋即便站了起来了,叶峣不自然地侧开了目光,轻翕唇瓣,“不累。”
“哔——”
“阿祁,你们是不是在这里?”
羊群外传来一声喇叭鸣声,紧接着靳景便带了一小队人过来,手里还抬了担架,林沐也随队来了。
她查看了两个少年的伤势之后,问封祁,“急救谁做的?”
“小峣做的。”
林沐若有所思地看向还在忙活的叶峣,“做得不错,手法非常专业。”
“那是因为我教导有方。”封祁接口道。
“不要将什么功劳都往自己身上搂,你是叔叔,该让着小辈。”林沐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
“呵。”
封祁没反驳,但是脸上有明显的笑意,他的目光落到不远处的叶峣身上,却是看到她皱着眉,那个年纪较小的少年也在抹着眼泪,好像遇到了什么难题。
桑珠和扎西是一对亲兄弟,从山南而来,两兄弟年纪不大,哥哥今年和叶峣同年,都是17岁,扎西少几岁,只有14岁。
但他们的年纪已经是家里的劳动主力了,藏地近年来虽然发展得很不错,无论是旅游还是各方面的经济发展都得到了长足的进步。
然而,靠天吃饭,依然是他们主要的生活来源。
扎西原本是要在家里放羊,照看农地的,但是听见哥哥说要去各个村里放映电影,也忍不住跟了过来。
家里人并不同意,因为这次桑珠所去的地方不仅仅是山南一带的山村,还要横跨几乎整个日喀则地区给各个村落放电影。
这无疑地,是一项十分艰巨的任务。
而完成任务的只有桑珠一个人。
独身一人骑一匹马,马上驮着各种放映的器具,光是这些器具就能将一匹马给压垮。
这次桑珠还受到了村里村长的嘱咐,说要带一些汉语普及的书籍给马卡鲁峰山脚下拉索村里的孩子,让他们能够更好地接触汉语。
所以桑珠出发时的任务又重了一点儿。
电影放映员这样的职业放在大都市里似乎让人匪夷所思,这可能是几十年前才有的职业,可是放在通讯相对闭塞的藏地,一切都变得有理可循。
桑珠往年夏天也做这个职业,当然,也只有夏天才能无所畏惧地靠着一匹马跨越整个日喀则地区。
因为,藏地的夏天相对有人情味一点儿。
有想过遇到野兽袭击,但是并没有想到在快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遇见了。
沿路山崩、山泥倾泻、冰雹这些天灾他们都遇见了,可谓说是司空见惯,他们都小心翼翼地前进着,晚上也尽可能不露宿在野外。
如果非要露宿荒野,也会找到牧队求借宿一宿,互相取暖。
但偏偏还是出事了。
“呜呜呜,都怪我不好,如果不是我非要跟着哥哥来,他就不会出事,他早就能到达马卡鲁峰了,呜呜呜呜——”
扎西哭得伤心,干裂的手背上尽是眼泪,他身上也并非是完整无缺,有多处擦伤,昨天晚上受到的惊吓也丝毫不比保护自己的哥哥少,可眼泪就是控制不住,像开了闸似地一直流。
他说的是藏语,嘀嘀咕咕说得快,顾蕴在一旁听不明白,可见他哭得这么伤心,忍不住扯了扯叶峣的袖子问她怎么办。
叶峣自然能听明白扎西说的话的,心里也被他的泪水浸得慌,上前安慰他几句,但是更好的方法她是找不出来了,除非他们能带他们兄弟俩一起离开。
“怎么回事?”封祁见他们这边不对劲,禁不住走过来问道。
“祁叔叔。”
叶峣正安慰着扎西,看见封祁过来了,便将桑珠和扎西的事情告诉了他,希望他能给出一些建议。
封祁倒是觉得这不是大事,见不得她皱着眉头,给出一个说法,“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我们反正要去马卡鲁峰的,说不好也要去他们要去的村子,待会儿一起出发也是没问题的。”
“所以,就不要动不动皱眉头,年纪轻轻的。”
说至最后还敲了敲她的脑袋,唇边有调侃的笑意。
“祁叔叔你敲人脑袋的习惯怎么还没改变,我还在长智商的阶段,你把我敲蠢了怎么办?”叶峣捂住自己被敲痛的额角,不服气。
小时候她不听话,他不打自己,但是会让自己一条条数出哪里犯错,每答对一条就敲她一次脑袋,那种滋味……简直了。
没想到过去这么好几年了,又有机会重温。
“你长大了,现在不敲以后可没有多少机会了。”封祁话里虽是打趣,但说完之后心里不知道怎地有些怅然若失。
他侧头看了叶峣一眼,看她眼角红红的,唇瓣也微微噘起,只是上面起了一层又一层干裂的皮,非常破坏美感。
两个少年连同他们的马和设备都被送回到了大本营,封祁将这件事给靳景详细说了一下,靳景听完之后,便让林沐也过来一趟,问一下桑珠的伤势,是否适合移动。
毕竟,路途遥远,道路颠簸,而且他们的车辆有限,要挤来挤去的,绝对腾不出更加宽阔的位置给伤员。
“桑珠的伤口很深,又是流了一个晚上的血,并不适合移动,起码要休养一个月才能有些见效。”林沐一听他们的安排,立即表示不同意,“还有,这次我是不跟着去的,这里出了太多状况了,我要留守在这里,等情况稳定下来了,我再作打算。”
“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封祁听她这样说,首先想到的是叶峣身上的伤,略为诧异地问道。
“你家小峣身上的伤就是双脚严重了一点儿,其他的都是皮外伤,按时擦药就好了,不会有什么大碍。”林沐自然是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开始叮嘱他了,“之前该说的我都说过了,你按照医嘱进行就好了。”
“不过,我务必强调的几点是,第一,她脚上的药必须要你亲自帮她换,能让她不走路就让她不要再走路了;第二,时刻注意她的精神状态,最好尽快离开这里,不要再留在这里,这不利于她的康复。”
封祁沉默地听完她说的话,抿了抿唇,并没有立即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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