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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遗嘱
墨璟暄在回岚玥的第二日, 进宫面圣。
他到承乾宫时, 宸光帝墨璟宸正在书房里写字。
“臣弟拜见皇兄。”他像过去很多次一样, 单膝跪地, 叩首行礼。
“免礼。”墨璟宸抬头看了他一眼, 没有停下手里的笔。
“谢皇兄。”
“伤好些了吗？”
“劳皇兄挂念，已无大碍。”
墨璟宸往砚台里蘸了些墨汁，原想接着写字, 却忽然停住，笔停在半空中……
“若没有叶姑娘的话本, 你是不是还不愿回朝？”
“臣弟不敢。”
“不敢。”墨璟宸轻笑：“朕一共下了五道圣旨让你回朝，可你每次都抗旨不遵。”
“暄弟。”他抬头直视着墨璟暄：“你是不是，不相信朕？”
墨璟暄对上他的视线, 不卑不亢，拱手回答：“臣弟相信皇兄自有公断，臣弟，从不愿皇兄为臣弟为难。”
墨璟宸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笑, 提笔接着写字。
过了一会儿，他收了笔, 对墨璟暄道：“过来看看。”
墨璟暄走到案几前, 三尺长的白色宣纸上，写着一行笔力遒劲的大字：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如何？”墨璟宸用总管太监苏广源递上来的锦帕擦了手，问墨璟暄。
“皇兄的字, 比一年前，笔法更雄健，字里藏锦绣，笔走龙蛇。”
墨璟宸不置可否，接过苏广源递上来的茶，摆了摆手，吩咐他们退下。
书房里就只剩下他二人。
“坐吧。”
墨璟暄在他右下的椅子上坐下。
“朕已命兵部草拟名单，在这一战里，有功的将士将论功行赏，战死的将士，将会被追封，并向家属核发抚恤金。
墨璟暄站了起来，行礼，“臣弟替将士们谢主隆恩。”
“坐吧。这一战，你为漓国立了大功。”墨璟宸缓缓喝了口茶，看了看他，又道：“你受了很多苦，朕知道，你受了许多委屈，朕也知道。”
墨璟暄坐回椅子上，垂着头回答：“为国家为皇兄效力，是臣弟分内的事，不敢言苦。”
墨璟宸看着他低垂的头，心中有些感伤，放下茶碗：“阿暄，你我兄弟之间，便只能这般说话了么？”
墨璟暄抬起头看向他，漆黑的眸子动了动，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罢了。”墨璟宸叹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告诉朕，你想要什么赏赐？”
墨璟暄再次从椅子上起身，对墨璟宸行礼。
“皇兄知道臣弟想要什么，臣弟想要的，从来只有昕儿一人而已。”
墨璟宸笑了，端起茶碗，拨了拨碗中的茶叶， “赫赫战功，只换一个女人？”
“是。”墨璟暄坚定地看向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本子，呈到墨璟宸面前：“臣弟愿放弃一切富贵荣华，只要她。”
墨璟宸接过他手里的本子，打开快速看了片刻，然后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赫赫战功，再加上可换朕半个江山的财富，只为一个女人？”
“是，世人都传臣弟继承了父皇的秘密财富，手下有隐秘军队，想必皇兄查过多次后也知道这些消息是假的……但臣弟确实富可敌国，除了外界传的天香楼和四海钱庄，臣弟名下的产业还有庆和粮行、云中铁矿、霓裳院和通运物流等，这些产业，都为臣弟苦心经营所得，皇兄手里的账本是这些产业当下的总账，详细账目臣弟会命人移交。”
他看向墨璟宸，言辞恳切：“臣弟愿意将这一切送予皇兄，只求皇兄保昕儿周全。”
“哈哈哈，可笑，可笑！”
书房里传出宸光帝一阵接一阵的笑声，守在门口的总管太监苏广源心里暗忖：皇上是克制的人，从不这样笑。
他担心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但也不敢进去查探，只让送茶水点心的宫女太监都安静候着，一众侍仆守在书房外，大气也不敢出。
墨璟宸笑了好一会儿，平了平气息，正色道：“暄弟愿意放弃一切只要叶姑娘，你可知道，就凭她手里的一只笔，便可敌一个国家的千军万马！”
“臣弟知道。”墨璟暄道：“正因如此，臣弟愿付出一切保她周全。”
“朕若不答应呢？”墨璟宸摩挲着手里的茶碗问。
“那臣弟只能尽一己之力护她周全。”墨璟暄看向墨璟宸，语气平静却毫不退让：“这世间一人伤她，我便杀一人，万人伤她，我便杀万人，不惜一切代价。”
墨璟宸听他说完，忽然笑了：“不惜一切代价……你和她倒是一样的人。”
“臣弟知道皇兄不想杀她。”墨璟暄跪下恳求：“若皇兄想杀她，就不会从柳州沿海起一直派人救她，她在宁国休宁的这半年里，若不是皇兄暗中秘书宁国羲和帝，倾宁国之力护着她，只怕舅父……夏家的杀手早已将休宁端了个底朝天。为了皇兄的这份恩情，日后皇兄无论何时何地需要臣弟，臣弟都将万死不辞。”
墨璟宸一直摩挲着手里的茶碗，半晌没有说话。
墨璟暄则单膝跪着，腰板挺得笔直，眼睛一直看着他眼前的人。
过了好久，久到窗外的阳光已从第一格窗格子爬到第二格窗格子的时候，墨璟宸终于放下茶碗，开口说话：“你能让她今后都不再写话本么？”
“臣弟不能。”墨璟暄匍匐在地又行了一礼：“叶初和叶初昕，哪一个都是她，写话本是她为数不多喜欢做的事情，臣弟不能把她这一点点自由也剥夺了。”
他抬起头看墨璟宸，恳求道：“皇兄，昕儿是个简单的人，当初她写《大兴传奇录》不过是为了救臣弟，若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她断不会出此下策。皇兄，臣弟求您放过她，昕儿再胆大妄为也有分寸，臣弟用性命担保，今后她再不会写和朝廷有关的话本。”
墨璟宸静静看着跪在他面前的手足兄弟，这世上，和他血脉相连的人，越来越少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说：“起来吧。”
墨璟暄在这一瞬间红了眼眶，用颤抖的声音回道：“谢皇兄成全。”
“不用谢朕。”墨璟宸将茶碗放在案几上，两手交替握着：“就当朕还你的人情，就当，是用你那富可敌国的产业换的吧。”
“谢皇兄。”
墨璟宸看了他一眼：“朕会留着你的爵位，作为我漓国的亲王，你可以风风光光地迎娶你的王妃。”
“谢皇兄。”墨璟暄红着眼眶再次下跪行礼。
“行了行了，那有那么多虚礼。”墨璟宸不耐烦起来。
“是。”墨璟暄站起来：“皇兄，臣弟还有一事相求。”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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