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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番外：黛儿篇
我叫黛儿, “绿窗眉黛伤新离”的“黛”, 眼前圆桌上的白瓷瓶里装的, 是我死去的夫君。
“少夫人, 少夫人……”有人在叫我。
“少夫人, 少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您看看小少爷，他哭得厉害……少夫人, 少夫人……”
哦，是昭儿在哭。
我将目光从圆桌上收回, 低头看着奶妈怀里的孩子，小小的人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脸都挣得通红。
“昭儿乖，昭儿不哭，娘亲这这里。”
我将孩子接过来，搂在怀里，轻轻拍着, 许是方才哭累了，他抽噎了一会儿, 便睡着了。
“真是个乖孩子。”我轻轻吻了吻他还皱着的眉头。
“少夫人, 您可要保重，小少爷如今只有您了。”丫鬟碧云怯生生地说。
“老爷夫人如何？”我将孩子搂紧了一点。
“宫里的丁御医刚给看过，丁大人说夫人昏迷是因为见了少爷的骨灰，伤心过度；老爷的心疾复发也是情绪过激所致, 丁大人这会儿还守在老爷床前。”
“嗯，我一会儿就过去，你遣人先去看看。”
“是……”碧云却并不走，欲言又止。
“还有何事？”
“少夫人……”碧云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暄亲王妃还跪在前院，这会儿，雨更大了……”
我轻拍着怀里的昭儿，没有说话。
“少夫人，如今老爷夫人都病倒了，府里只有您能拿主意，这暄亲王妃一直在雨里跪着，奴婢担心……”
“就让她跪着吧！”我打断她的话。
“哎……是。”碧云匆匆看了我一眼，出了花厅。
就让她跪着吧，这是她欠谢家的。
我轻轻拍着怀里的昭儿，看向花厅外如瓢泼一般的雨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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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不叫黛儿。四年前他在城西巷口将我救下之前，我还不是黛儿。
那时我叫十一，我的父亲是个渔民，我在家里排行十一，所以名字便叫做十一。
宸光六年的除夕，家里再一次揭不开锅，父亲便将我卖给了人贩子，在这之前，我的三姐、六姐、八姐都是这么被卖掉的，除了家里的男孩子，女孩几乎刚成年都会被这样卖掉。
我并不难过，我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我真正的害怕是在半个月后，人贩子将我卖进了秋风馆，他原本只指望把我买进去做粗使丫鬟，卖价是三两银子。
可待人贩子走后，秋风馆的秋妈妈抬着我的下巴仔细看了许久后，笑了。
“你这一双眼睛，做粗使丫鬟可惜了……让凤姑好好□□□□，将来这双眼睛，会有大用场。”
凤姑不是秋风馆最美的姑娘，却是最受男人们欢迎的姑娘。
接下来的三个月，我跟着她学仪态妆容，躲在隔间里看她如何取悦一个又一个男人。
凤姑总喜欢捧着我的脸道：“咱们小十一的这双眼睛，最不像青楼女子的眼睛，可偏偏这一双眼睛，最迷人！”
三个月期满的那一天，秋妈妈告诉我，从今天起，我就要接客了，我的初夜卖给的是一位姓傅的五十岁商人，卖价是五十两白银。
有人替我沐浴梳妆，给我穿上鲜艳的裙子，凤姑告诉我，第一次会有些疼，但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我想起我躲在隔间里看到的那些男人，衣袖下手掌紧紧握成拳头。
我拼命告诉自己不要怕，可当我看见那个身形肥大的傅姓商人时，还是全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当他企图来抱我时，我将他推到在地，他硕大的鼻子磕在桌子上，鲜血直流。
在他高声叫喊前我便跑出了房间，一路狂奔，冲出秋风馆。
我只有一个信念：活下去，要活下去！
没有哪一个黑夜像那晚一样漆黑，我在曲折的巷子里拼命往前跑，不知道要跑向哪里，只想着朝着有光的地方跑。
耳边是烈烈风声，身后追喊的人越来越近，我害怕得眼泪直流，掉下的眼泪很快便落在了身后。
就在前方的光越来越近的时候，我脚下一滑，跌倒在水洼里。
秋风馆的打手们抓住了我，几个粗壮的男人把我从地上抓起来，其中一个，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臭□□，跑得还挺快！”
他们拖着我往回走。
我知道再回秋风馆，只会生不如死。
“救命啊，救命啊！”我大声呼喊。
他们对我拳打脚踢，刚刚扇了我一巴掌的打手一只手勒着我的脖子，一手捂住我的嘴。
在这死去也比死在秋风馆强。
我咬了他的手，在他痛叫着拿开手时，再一次拼命呼救：“救命……救命……”
“臭□□，你不要命了！”
接下来是更多的毒打，我倒在地上，心里想：老天爷，求你，求你发发慈悲！
“老三，你下手轻一点，把她打死了，秋妈妈可要怪罪我们。”
“呸，贱命一条，没这么容易死，这次得让她长长记性，以后才不敢再跑。”
我浑身是血蜷缩在地上，意识已渐渐模糊，上天没有听到我的呼喊，我想我就要死了，死在这个臭水洼里。
就在这时，巷子口响起一个声音：“住手！”
“阁下是谁？为何多管闲事？”叫老三的打手走上前
“现在马上滚，本公子还可饶了你们的狗命。”
我虚弱地睁开眼睛向上看，微弱的光亮里，我看到的是一个身穿黑色铠甲的俊美男子，如天神一般。
“哼。”老三走上前，拔出身上的匕首，吐了一口唾沫：“我秋风馆处置逃妓，关你他妈的屁事？”
“仔细你的狗嘴。”匆匆赶来一名侍从，挡在俊美男子前，“我家公子是吏部尚书府上的大公子，御林军里的谢校尉。”
老三闻言往后退了一步，却还不死心，“处置逃妓是秋风馆的家务事，与谢府何干？”
“你住嘴！”方才说话的另一个打手一把把老三揪到身后，边作揖边赔着笑：“小人们眼拙，没认出谢公子，给您赔罪，赔罪。”
“哼。”谢府侍从瞥了他一眼。
“谢公子。”打手继续道：“小人奉秋风馆的秋妈妈之命要把这名逃妓带回去，若是空手回去，秋妈妈那边，也不好交代……您看这……”
俊美男子看了一眼地上的满身血污的我，“你回去告诉秋妈妈，这女人，我要了，赎金明日自会有人送到秋风馆。”
“是是是，如此甚好，那小人这就回去复命。”
秋风馆的打手们走了，身穿铠甲的男子将我从水洼里抱起来，我最后的意识里，只听见他说：“她伤的很重，谢青，你去找辆马车。”
我醒来，已是三日后，在吏部尚书府。
照顾我的丫鬟说，多亏大公子心善，救了我一命，大夫说再晚半刻钟，我便救不回来了。
丫鬟还说，大公子花了三百两给我赎了身，今后我就是谢府的丫鬟了，可要尽心服侍主子。
我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一个月后，勉强能下地，我便去了东院。
那个救了我的人，正在书房里看书。
我跪在他面前，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他没有抬头，轻轻“嗯”了一声，便叫我退下。
就在我快要退出书房时，他忽然道：“等等，转过身来。”
我停下，转过身。
“抬起头来。”
我抬起头看着他。
他手里的书本掉了，他静静地看着我，眼睛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他问：“你叫什么？”
“奴婢叫十一。”
“十一……十一怎么能唤作一个人的名字。”他站起来，在书房里来回走了一圈，“‘绿窗眉黛伤新离’，今后，你便叫黛儿吧。”
“是。”
“以后，书房便由你伺候。”
“是。”
从此，我便在谢府的书房里伺候。
府上的丫鬟们都恨我，她们说少爷这一年来从不让婢女近身伺候，而我却能留在书房，骂我用青楼女子的狐媚之术勾引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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