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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观并非是始终都在王府的石房子里待着,每隔一个月,他都会出府去找一个老伙计喝喝酒。
对方不是啥隐居的高人,也没有啥显赫的身份,只不过到底是当年曾跟在庞观身后浴血冲锋过的老战友,虽然他双眼失明,不能视物,根本不认得这个即便是在西垒壁那场大战中也没有以真面目示人的庞大先锋。
沈纯是王府大管家,长得细眼薄唇,看脸象就是一个刻薄阴险的人物,但庞观这个府里的铁匠找上门来,他却是不敢怠慢。
面对府里最特殊的两个旁人之一,沈纯一般都是暗地里当客人对待着,对老黄还好,那个闷葫芦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看着憨厚老实,沈纯朝他点个头对方就会憨憨的傻笑,露出缺了的门牙。但这个打铁的庞观就不同了,这么些年来,庞观就没叫过他一句沈管家,但沈纯不光表面做的到位,私下里也不敢置气埋怨,那般将一个活人投炉的狠心他也听的发寒。
都说宰相门前三品官,庞观可不在乎,直接找了这个管理着王府大小事宜的老男人提了三缸酒,不是啥好酒,连绿蚁的半成色泽都及不上,但唯有一点,烈!
当过兵的都爱烈酒,温香暖玉的梅花桂花酒喝着不带劲。
老许是个瞎子,起先是北凉的弩手,后来瞎了一只眼,又做了骑兵,最后进了那北凉号称死战第一的鱼鼓营。
当年西垒壁一战,白衣王妃持锤击鼓,响彻三军,当时还剩一只眼的瞎子老许跟在那个魁梧高大的铁面具大先锋的身后,浴血奋战,死战不退,是至今活下来的真正近距离见识过大先锋绝世雄姿的唯一一人。
鱼鼓营西垒壁一战活下来的只有十七人,这其中就包含那位只打过这一场战争的大先锋。
老许退伍之后本就生活不易,又连着给几个老战友送终添棺材钱,弄得自己如今穷困潦倒,每月的伙食都成问题。
后来更是被街上的纨绔纵马不小心踩断了腿,生活就更难了,当时要不是徐凤年这小子刚好路过,恐怕老许已成了纨绔取乐的刀下亡魂。
徐小子近几年不见人影,但这个每月都陪他喝酒的打铁匠倒是来了,隔着很远老许就闻到了烧刀子的味道。
徐小子每次来都带那个什么绿蚁,根本喝不痛快,还是庞兄弟明白咱苦命人的生活,这烧刀子才是他所爱。
“呐,三缸子酒,今天咱俩喝一缸,剩下两缸你留着慢慢喝,一个月应该也断不了顿。”
庞观将两缸子酒搬进茅草屋,放在米缸旁边,这里他熟的很。
“酒倒是好,可你带下酒菜了吗?鱼肉不奢望,花生米拍黄瓜你好歹也带两根啊。”老许从不和庞观客气,老熟人了,每次庞观来他都能闻到庞观身上的熟铁气味。
但今天他没闻到!
庞观刚才右手提着三缸子酒,左手就提着油纸包着的肉,因为包着严实,香味出不来。
这被庞观一开来,老许鼻子就猛吸。
“哎呦,你小子这是发了财了?烧鸡猪耳朵,还有大腰子。”
老许猛吸两口,甩开手里的木棍做的拐杖,连着用手抓了两把,往嘴里塞满,嚼的那叫一个香。
“今后不打铁了。”
两人对坐,庞观首先就是这句话。
瞎子老许停下了抓菜的手,有些僵直的问道:“这就算是诀别酒了?”
庞观提起缸子,将两人的酒碗倒满。
“别瞎想,不是要搬家,而是打了十年的东西,前几天打出来了,现在算是空闲了下来。”
老许轻嘘一口气,像是放心了,端起酒碗:“来,干一个!”
庞观点头,酒碗相碰,两人都是一口喝干。
“怪不得你身上的打铁味没了,倒是多了一些我说不上来的味道,就像是……像是锅里的水,终于烧开了,忍不住要冲开盖子。”老许这样说道。
庞观哈哈一笑:“老许啊,你是眼瞎心不瞎啊。我那把锤子打好了,自然就要用到它,当年赤手空拳打架到底差了点。”
老许点头:“嗯,我觉得你打架一定差不了,就你这身板,还是打铁的,平常三五个大汉不是你的对手。”
“那是!”庞观对于老许的称赞那是十分自豪。
“我告诉你,当年我跟着大柱国的时候,上战场打架可比你们打架凶狠多了,两军交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拼的就是一个狠。”
庞观听到点点头。
“你知道天下间最厉害的武将是谁吗?”老许兴起的问。
庞观哪里会消他的兴致,当即捧哏:“你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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