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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景渠

#51

雨丝沿着房檐坠落，嘀嘀嗒嗒。

年少的景渠躺在门廊上, 头伸出檐外, 视线翻转着看着落下的雨, 身下的木地板斑驳潮湿。

雨水落在他的脸上。

好久之后, 景渠打了个哈欠：“无聊啊……”

吱嘎一声, 院子门被从外推开，一把花伞探了进来，紧接着，是吧唧吧唧靴子踩进泥泞土地中的声音。

“我给你带了蛋炒饭。”靴子在门廊外停下, 小姑娘的声音脆生生的，“景渠, 你这样淋雨会生病的。”

景渠眨了眨眼睛，从伞下倒着看着小姑娘的脸。

是邻居家的孩子。

梳着双马尾，巴掌大的小脸上还带着未退去的婴儿肥，碧绿的眸子如同镜子般的湖面。

几秒钟后，景渠坐直了身子, 站起来, 往屋内走。

“景渠。”

“别来烦我。”景渠的声音又冷又不耐烦。

“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还是热乎乎的。”小姑娘不以为意, 她将花伞收了起来，费力抬腿上了门廊，又脱掉了靴子，迈步进了屋，“要趁热吃噢。”

“你好烦。”

“下雨天, 你不会出门，可你又不会自己做饭。”小姑娘将手里的帆布袋放在桌子上，伸手擦了下脸上的水汽，将饭盒拿出来，抬头看他，“我妈刚做的，很好吃的，你快过来吃吧。”

“我不饿。”景渠背对着小姑娘伸了个懒腰，懒懒散散地往卧室走，“我去睡觉了。”

咕咕两声，是他肚子在叫唤。

小姑娘叹了口气，快走两步拉住了景渠的胳膊，马尾辫在耳边晃了两下：“快点过来。”

景渠被拖拽到桌子边，手里塞入了一双筷子。

小姑娘又将装着蛋炒饭的饭盒递给了景渠：“自己端着饭盒，趁热吃。”

蛋炒饭色泽金黄，勾得景渠肚子又叫了一声。

他坐在椅子上，一条腿弯曲踩着椅子面，低着头往嘴里扒拉了两口饭。

味道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差，就是林家阿姨家常的味道。

“你以后别再来了啊……”景渠扒拉了两口饭，抬头看小姑娘。

“不啊，我喜欢来这儿。”小姑娘双手拄着下巴，脸蛋肉呼呼的，“我会经常来的。”

“你这样让我怎么做人啊？会被兄弟们说闲话的啊……”景渠一脸的不爽。

小姑娘愣了一下，碧色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诧异。

她伸手捋了下被雨水潮气贴在额头上的刘海，好久之后才开口，湖泊一样的眸子看着景渠：“那我以后悄悄的过来。”

“不是悄悄不悄悄的问题！”

“不让他们看到不就好了吗！”

“……”

“而且是你说，有事的话就过来找你。”

“是啊，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过来找我。”景渠又扒了一口饭，声音透着忍无可忍，“可你三天两头的就过来，是什么意思啊？你觉得我很闲吗？”

“我每次来，你都闲着啊。”

“……”景渠的筷子使劲儿怼了两下饭盒，“总之，你以后不要无缘无故的过来找我！”

“我也没无缘无故的。”

“送饭吗？”景渠将蛋炒饭放下，“次次都是蛋炒饭，我早吃腻了啊。”

“那下次送别的饭。”

“不是送什么的问题！”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就是想见你嘛。”

屋内陷入了沉默，只有雨声噼噼啪啪从敞开的门传进来。

好一会后，景渠开口问：“见我干什么？”

“不知道，就是看不到就会想，看到了就觉得很开心……看你吃饭开心，看你生气也开心……”

“看我生气，你开心个什么鬼啊？”

小姑娘双手托腮，眼睛笑成了月牙：“现在也很开心。”

“……”

那是景渠记忆中，第一次面红耳赤。

后来他回过神来，拎着雨伞将小姑娘撵出了院子。

小姑娘撑着伞，在雨里冲着他笑：“蛋炒饭要趁热吃，我晚点过来收拾饭盒！”

那时候，景渠觉得林蓬蓬有病，怎么会有这么死皮赖脸的女孩子。

再后来，他发现人的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他竟然被赖着赖着……就习惯了。

现在想想，当时若不是有林蓬蓬，他可能就像所有同他命运相似的孩子一样，淹没在灰色的天空和逼仄的巷子中。

公交车在缓慢行驶，过了桥洞，路的两旁再次出现了高楼和路灯。

景渠看着林蓬蓬，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一会后，他开口说道：“好久不见了。”

“嗯。”林蓬蓬的视线越过景渠，看向车另一侧的窗户，望着车窗外熟悉的街景，她长舒一口气，“真好，你还活着呢。”

“……”

景渠的表情僵硬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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