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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大结局
叶棐睡了很久。
他沉睡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剧情崩没了。”
在这之后, 他隐隐约约听到了那害他沉睡的青年, 与孟沧的对话:
“如此……怕是很难。”
“我修无情道, 若我的道……上痦界,若这界容不下他, 便弃……下他, 便换……豆腐坊……”
但他睡得太沉了,任自己如何想侧耳倾听,也只是将那段誓言, 听了个开头和结尾。
“我开豆腐坊。”
孟沧难道转行不当主角了,要去跟凡人抢生意?
叶棐晕晕乎乎睁开眼, 入目,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孟沧……”
那人墨发低垂在他胸口,俊美无双的脸庞正对着他的脸, 身姿欣长,裹在一纯黑的袍服中, 整个人像一抹黑影。
叶棐哑声中, 痴痴笑了, 忘却自己艰难的反派生涯, 他努力抬头,想抚摸孟沧的脸庞, 却被对方反摁住。
“孟沧……”叶棐还以为这人要跟他玩闹,忙拽开他的手,发现, 拽不动。
黑发黑眸的魔神俯身,长剑从上向下,一举刺穿邪神的额头,同一个位置,同样的深度。
九环轻响,天魂九魄刀悬在叶棐的头顶,在那刺穿他额头的剑顶端,还淌着一滴从他心口取出的鲜血。
焚魂灭神阵三大阵眼,全到齐了。
直到意识溃散的最后一刻,叶棐还凝聚着自己最开心的笑容。
他看到,孟沧也是微笑。
他轻声道:“如此,我们也算扯平了。”
——
北湘,梅子镇。
家家户户门前有两向阶梯,可踩下去,到河边打水洗衣服。
街坊之间的道路狭窄非常,几乎都靠着河,门檐下挂着小红灯笼,照明用的。河边多停着乌篷船,来往商家划着这船,弯腰低头,经过一座座短矮的石桥。
这是个艳阳天。
距离雨季还有段时节,叶棐替了镇上唯一一座学堂里的私塾先生,给一群青瓜蛋子娃娃们上课。
横竖他穿越前,就是干这个的,如今,不过是干回老本行。
他教的跟那位胡子老长的秀才先生不一样,主教九章算术,剩下的,怕误人子弟,都等老先生探亲回来,再给娃娃们讲。
这一日是最后一日代课了,他督促娃娃们背完九九乘法表,便提着酒葫芦回自家豆腐坊。
没错,兼职教书之外,他谋生的手段,还真是卖豆腐。
镇上人都热情好客还淳朴,见到他,纷纷打招呼:“叶坊主!”
叶棐乐得一一跟他们招手,见面客套两句:“嘿,赵婆婆啊,吃了吗?”
赵婆婆笑眯眯道:“吃了。小叶啊,你这身边没个人,到底不方便,要不要婆婆帮你撮合一个?”
叶棐顿时悟了,这又是一给自己介绍对象的。
他连忙拒绝:“我一老光棍,哪来的时间陪媳妇呢?”
赵婆婆很是惋惜:“唉,你这好模样,竟然落下,那些个大姑娘小媳妇,也真是没个好眼色。”
叶棐和她说笑一阵,提着酒葫芦往前走。
再次庆幸,自己当初异界重生时,选择以自己穿越前的面孔生活,而不是反派boss君那张妖孽到雌雄莫辩的脸。
不过,虽然脸还是自己的,身材变化很大……至少他穿越前,在魔都雾霾的经年滋润下,绝不可能拥有现在衣服下这一身光滑如羊脂玉的皮肤。
位于他家豆腐坊斜对面的梅家酒馆,是他每日必去的地方。
原因无他,不去瞅瞅天道那张白莲花臭脸,给对方找点麻烦,他实在心里舒坦不起来。
天道有多个化身。
他碰见的那俩,打昏他带走的白衣男,姓名周堰,在这小世界里有一永存的分神。
从头到尾坑害他打工的,叫合道版周堰。
据那个口风不怎么严的孽朝歌交待,他是周堰前世的心魔化身,跟周堰一合体合道,便凑出来那么个无情无义、没有人性、且惯会坑人的玩意。
叶棐仔细想了想,坑人没错,其他倒不怎么准确。只是现在与他接触的,都是这小世界里厨子周堰。
自他重生于异界,便再没听到天道的声音在他脑袋里响起。
梅家酒馆的掌柜牧其,便是厨子周堰的道侣。
他俩白天腻歪,晚上更腻歪,只有正午时分,会让孽朝歌占据身体,出来透透风……顺便搅和点破烂事。
叶棐每每看到这俩人腻歪,就想到,曾经,也有这么一人,愿意跟他腻歪。
如果那人在,被天天喂狗粮的,就不是他和孽朝歌,而是只有孽朝歌。
这日他去酒馆内,正赶上孽朝歌出来,他便坐下,将玄奇搁一边,同他聊会儿天。
那时他即将重生,前往异界过逍遥日子,天道问他,你可以带一件东西一同前往。
可以是魇世邪火这等傍身神物,也可以是诸天神殿那种豪华别墅群。
叶棐想也没想:“给我躯壳手腕上系着铃铛的那条红丝带。”
他带走了铃铛,却不成想,玄奇偷摸摸跟着他,也来了这小世界。
老鳖先生振振有词:“到哪都是睡觉,自然是在你胸前睡,最是舒适惬意。”
他说得动听,叶棐却知道,为了下界陪他,这老鳖生生世世不得化形为人,也不可随意施展神力。
不过,千金难买我愿意。
玄奇愿意陪伴他余生。
他也愿意成全这份心。
当年他一觉醒来,被孟沧一剑捅穿额骨,再度嗝屁。
与天道攀谈时,方知,那已经不是孟沧,而是凌一顷。
他在诸天神殿沉睡了足足一万七千年,直到凌一顷转世重修为魔皇,打上神界,将他唤醒又灭掉。
彼时,叶棐傻乎乎问天道:“孟沧不是已经融了灭世妖火,他是如何死的?”
天道:【他本来即为气运子神格化身,重与黎钧融合后,自然于造化记载中消逝。】。。。。Y。Q。Z。W。5。。。。C***O***M#言,,,情,,,中文,,,网
一段崩掉的剧情,换真正主角来走后续,说得通。
天道并未与他说得详细。
在这永不轮回与消逝的小世界中住了百余年,叶棐措不及防,迎来了一位旧友。
傅临风身着平凡下界剑士的服饰,未带他那把毁天灭地的天魂九魄刀,只身敲开豆腐坊的大门。
伙计看他气势惊人,立刻迎进门,叶棐便只好硬着头皮接待他,心里将对他宣称绝不会有人打扰逍遥生活的天道骂了个狗血淋头。
庭院里,傅临风如从前般正襟危坐,看也不看给他泡的昂贵铁观音。
“你真容,倒与我所想,相差不大。”
“皮囊而已,用得顺眼便一直用了。”
叶棐在自己屁股下垫了几本书,努力与对方平视着对话。
“你可知神界如今怎样了?”
“左右,与我无关。”
傅临风:“凌一顷,也与你无关?”
叶棐:“他好好当他的神尊魔皇,难不成还能翻天?”
傅临风笑了一声:“你果真什么都不知道。凌一顷已失踪万年有余,而今,这上寤神穹,并无尊者。”
叶棐终于流露出一丝兴趣,他认真道:“你别告诉我,那些神袛选中你,成为下一任神尊?”
傅临风莞尔:“你很聪明。”
叶棐翻白眼:“找前前任神尊来炫耀自己高升,你怕不是脑袋被妖鲨给啃了。”
傅临风摇摇头:“我以为,你知道凌一顷的下落。”
叶棐握茶杯的手一抖,进而轻笑道:“我?他以为我早死了,何况,我杀了他第一世的挚爱,夺了他黎氏一族的神座,还故意接近第二世的他……”
叶棐垂下眼帘:“这么说,我真是太坏了。”
傅临风双臂抱于胸前:“我既能找到此处,便知晓当初的所有事。”
叶棐眨眨眼睛:“谁告诉你的?”
傅临风:“周堰……”以及……
叶棐决定了,下次见面给那混球好看。
他制服不了这货,难道还不能借刀杀人?
一时间,他面目有些狰狞。
傅临风无奈道:“他只告诉我我该知道的部分,更多,却是孟沧所言。”
叶棐一愣:“孟沧?”
那只能活七千岁的可怜见的,能知道什么?
他昏过去的时候,这人遭受千情百川阵,还倒地不起呢。
“你沉睡之时,已间接改写了孟沧的命数,七千年间,他弃旧道,入欲界,以人族之躯,打上万魔殿,占据魔皇之位……”
傅临风给叶棐讲述孟沧后来的故事。
叶棐神色微怔:“那他又怎么……”
傅临风:“七千年之时,他失踪前一夜,奔赴上寤神穹,与我交手之后,托我将一物转交给来世的他。”
“什么东西?”
“一个铃铛,很普通的铃铛。但他道,来世的他看到这铃铛,便一切都明了。且他道,他并未消逝,而是在准备以更合适的姿态,等你回来。”
叶棐笑道:“等我醒来,捅我一剑吗?”
傅临风也笑了:“不知。待他来寻你,定会告知。”
叶棐:“你都说他失踪了,我还是他仇人,他哪会来寻我?”
傅临风:“一定会来。”
叶棐不语,转而笑道:“你送我的七生琴,现下还在诸天神殿里吹着灰,你拿去还给司夜吧。”
傅临风摇头:“司夜早搬入欲界,与那龙魔主冰释前嫌,夜夜作欢,将七生琴交由他,徒生祸端。”
关于那崩剧情的魔龙与司夜,天道是这么解释的:【每一个作者,都会有那么一点传承自先古断袖风尚的念头……念头有时候写出来……便成了废稿。】
没错,司夜和魔龙在废稿里面一对真基,虐恋七生七世,那种。
吓到没有?
叶棐表示没被吓到,但被雷到了。
果然,他穿越前真是火眼金睛,一眼看出这作者内里蕴藏的骚气。
叶棐低头喝了一口铁观音:“我当年一拿到琴,便弹了试。”
傅临风已非那时着急等一个答案的他,微微一笑:“是吗?”
叶棐:“你不想知道我看见谁了?”
傅临风:“不论是谁,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情定之人啊……哪怕看见是一人,心中真认定的,哪会因一把琴而改。
——
次日半夜,梅家酒馆酒馆内空荡荡,只剩主仆三人。
周堰推门入院中,月色下,有人坐在树上,拿树叶吹着一首曲子。
他倚门听了一段,实在听不得这等哀婉的调子,走近大树,一步即成隔绝声响的法阵。
“你可知道最后的结局?”
叶棐放下叶子,看着树下的周堰:“什么结局?”
周堰摸了下鼻子:“万界,不过是一个统称,你所知的万界运行该抵达的结局,未必就是其余世界要经历的。”
这个叶棐知道,《神子魔皇》只是一本书,里面描述的万界,也只是书中描绘过的部分而已,并不能概括所有。不然,他也不能够顺利在这个小世界重生。
周堰缓缓道来:“我对你们那边的言辞知之不多,你自己看吧。”
说罢,掌心于虚空划过,摊开一副画卷。
画卷中景象自己活动起来:
摩天大厦、高速铁路、跨河大桥……一切都十分熟悉。
画面定格在一个白色的花圈上,花圈前,有一戴着鸭舌帽的青年,避开其他人,对着花圈窃窃私语。
叶棐茫然看着,发现这花圈是送自己的,这场景是自己的葬礼。
那青年将一本又厚又大的书翻到最后,再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亮晶晶的物品——打火机。
他一边点燃书页,丢在地上,一边说道:
“叶教授,《神子魔皇》还没完结,你就没了。虽说咱也算问心无愧,你红眼病来找茬不能怪作者怼你,对吧?但是呢,我前脚写死书里那个叶棐,后脚你就跟着翘辫子了,实在有些瘆得慌……你在天之灵,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来找我。你看,我改了结局,烧给你看看啊……凌一顷在除去叶棐后,发现自己祖父黎奈也有问题,多番追查之下,发现当年叶棐夺位夺权,另有苦衷,于是愧而退位于傅临风,自己每日活在遗憾与歉意中……他所有遇到的阻扰,那什么退亲的未婚妻啦,陷害他的同门啦,抢女人的傻逼反派啦,都是叶棐制造出来激励他成长的分体。现在叶棐已经是咱们老网站人气男角色排行榜前三的新秀啦,你应该能满意了吧……”
青年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忽背后传来怒骂声:“这小子是不是没交份子钱啊?”
他立刻跺了跺脚,将火花踩灭,赶忙偷溜出去了。
画卷中景象至此结束,卷起成为一个卷轴,又消失在空中。
叶棐看得目光呆滞,又傻傻愣愣。
周堰打了个哈欠,在小世界中存在的他,并不像之前那样与天地长存、与日月同寿,吃喝拉撒睡,一样少不得。
“别的你也该猜到了。往后,便是你再现世,也不妨碍这世界的运行。万界崩塌,不存在的。好生回去歇着吧。”
他说得轻巧,却是故意隐去了最重要的部分。
当年孟沧得知命数轨迹这些事,便拿自己作了个赌注。
本来,若他在那一世杀去叶棐,了结因果,剧情对不上,后者便不能重生复活。
而若主动与原身融合,转世为凌一顷之后,世事大变,不知能否按自己所思所想进行。
他赌的,便是他按着剧情除去叶棐后,定能按着万年前的想法,寻到复活后的他。
万幸周堰暗中指教存入两世记忆的铃铛作用甚大,凌一顷此世记忆消沉,往生意识占据主位,再不是他,而是黎钧。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却也留一线生机与世人。
沉睡的蝴蝶展翅,千里外风暴。任叶棐怎么努力,自他替代原本的叶棐,走这条反派道路开始,便注定一切都变了。
也就是说,天道承诺的,异界复活,从开口,便只是一纸空谈。
不可能与命数轨迹一模一样,不可能于万界毫无更改,不可能陷入焚魂灭神阵后,潇洒再生为人。
想改变一切,只有从源头出发,彻底改变。
若黎顷还在世,必感叹后辈果敢坚决,胜他百倍。
黎钧抉择的道路,便是当年立誓的神袛不敢为,也不能为的:
他主动渡本体与神格“晷”融合,两种力量汇聚一堂,重现当年创世之神力,再填补入天道运行成疏漏,将对万界酿成大祸的部分。
“晷”衡量时间,“钧”称量因果,庞大的神格力量最终勉强弥补了剧情崩溃带来的恶果。
由里及外,那创造这个书中世界的作者,也忽然有感而发,改写结局,令走向与真正的世界更为一致。
以真身补天道,风险,不可谓不大。
一旦赌输,两相覆灭,一人万世不复存,一人永坠虚空间。
周堰没有劝说这人,再多考虑考虑。
只因万余年前,孟沧身负太钧剑,仰天长望居于诸天神殿中沉睡的邪神尊者,发了毕生誓言:
“我修无情道,若我的道容不下他,便舍了这道;我生自上痦界,若这界容不下他,便弃了这界;我以身补天道,若这天道容不下他,便换了这掌天的,直至天规许我与他,开一豆腐坊,闲暇同栽花。”
——
春雨绵绵,行人断魂。
叶棐坐在窗边,眼睛眨着,静静看一行行雨水从屋檐凹槽间流下来,在石板台阶上冲刷个畅快淋漓。
一只拇指大小的鳖,从他锁骨处滑落到窗台摆放的花盆里,绕着花根,滚了一圈。
“你说,那猫儿还会回来吗?”
他从手腕上解下一个铜铃铛,吊在手中,歪着脑袋摇啊摇。
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未淹没于雨水的“哗啦”声音里。
玄奇慢悠悠爬到主人伸来的手心中:“噫,这么多年,都念叨几万遍了……”
叶棐想了想,跳下窗台,跑墙角抽了支炭笔,扑床上,在枕头后面的墙壁上,又画下一横,凑齐了一个正字。
那面墙上已经画满了正字。
“倒是忘了记日子了。”
叶棐掐指算算,离上回周堰半夜给他看现世之事那次,已经又过去八百年。
那面墙,每每写满正字,就会突然翻新,他已经写了几十面墙的正字。
这是大早上。
叶棐戴上斗笠,给坊中唯一一个伙计交待好,便划了自家的乌篷船,往城里走了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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