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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送走

“怿哥, 是因为五夫人吗？”

楠稞带着哭腔, 头已经转了回去，她呆呆地看着前方, 落寞的背影落在闵怿眼里，竟让他心中有种难以忍受的痛苦。

“我第一眼见到怿哥的时候, 你趴在草丛中，嘴角留着鲜血, 我就想啊, 这人伤得这样重，如果不救他，他可能就会死在荒郊野外里, 被野兽叼了去。他生得那样好, 不该就如此消失，于是，我把你背在背上，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回我的住处。”

“怿哥，你记得吗？”

闵怿没说话，却看到楠稞自己摇了摇头，脖颈从刀刃上划过，很快溢出了鲜血，闵怿情不自禁地将刀向外挪了一分。

那一分, 楠稞也感受到了，但她还在说。

“你不记得了，因为那时你已经昏迷。后来你醒了, 却笨得像个三岁孩童，穿衣吃饭不会，我追着你满院子跑，我是孤女，除了游神医，世上再无一个亲人，那时我就想啊，如果能一直这样和怿哥做伴，也挺好。”

“可我没想到你是侯府的五爷，也没想到有一天，有人会找上我，用我这条贱命威胁，要我杀了你。怿哥，可我下不去手，我忘不了和你的点点滴滴，忘不了你张牙舞爪要保护我的样子，忘不了我喜欢你，哪怕自己没了命都愿意。怿哥，我下不去手，可你竟然就能下得去手吗？”

楠稞话音刚落，闵怿已经丢掉了刀，那把沉重的玄铁佩刀桄榔一声砸到地板上，劈下一道裂痕。

闵怿脸色煞白地退后一步，脑中充斥着的却不是楠稞的话，而是二嫂曾满含失望对他说的话。

“往后五弟不一定会遇上多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的人，她们也许都是真心，可你却只有一颗心……”

可他却只有一颗心。

楠稞说哪怕自己没了命都愿意，而芸娘也说过，可以为他挡去一切灾祸。

闵怿舔了舔干裂的唇，神色怔然，整个人像个木头，他看着楠稞，艰难地开口道：“你和魏王府，可还有过半点联系？”

楠稞见闵怿动容，自己表情虽悲戚，心中本是有些欣喜的，如今一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绝望马上转变为愤怒：“怿哥是因为不信我，才想要杀我？”

她又上前一步：“不是为了五夫人？”

闵怿回过神来，已经又换回冷漠无情的神色：“你就回答，有，还是没有。”

楠稞仰头一笑，笑中带着泪，下一瞬，她蹲下身一把拿过地上的刀搁到脖上，厉声道：“我说没有你定然不信，不如我以死明志，怿哥来生再见吧！”

说罢楠稞真的用了力，抬手便要自刎，闵怿脸色一变，上前抓住她的手，一次竟然并未扯动。

“怿哥怎么要阻我？”

“够了。”闵怿看着她，神色挣扎，他不知道回去该怎么面对二哥，但他现在确实已经打退堂鼓了。

楠稞不依不挠：“你不是要杀了我永绝后患吗？”

“我说够了！”闵怿怒吼一声，这次用了全部力道，夺过楠稞手中的刀一把扔到了旁边，刀尖没入了墙壁中，发出“叮”的一声响。

闵怿看了一眼楠稞，未再说一句话，转身便要出去，却在左脚刚刚踏出门槛的时候，被楠稞从背后抱住，他瞬间感觉到了背后的湿热。

楠稞哭着道：“怿哥，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的，你怀疑我，我认了，可你不能不要我。楠稞世上再无亲人，只有一个怿哥罢了，你将我抛在这偏院，比杀了我还要折磨，怿哥，我有哪里不好？为什么你答应纳我为妾，到如今却要食言了呢？”

闵恪转过身，双手扶上楠稞肩膀，语气放平缓，温声道：“楠稞，二哥肯定还是容不下你，所以我会派人将你送出府，给你找一个妥善的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让魏王的人也找不到你，如何？”

楠稞一怔，眼神里透露出害怕：“怿哥要赶我走？”

“你不能待在这里了，侯府不像你想得那般容易。”

“那我们之间的情意呢？一刀两断？”

闵怿抿了抿嘴，最后目光坚定：“对不起，已经有一个人说要为我付出生命了，为了不欠她，我必须将整颗心封存好。”

楠稞的脸逐渐变得扭曲，她恨声道：“可你还欠我一条命！”

闵怿一顿，而后重重说了声“好”，他走到墙边，握住刀柄拔了出来，又递到楠稞跟前：“我的命，随你拿去。”

房顶上的砖瓦传出“啪啦”一声，闵怿抬头看了看。

楠稞只是将双手挡在身前，流着泪向后退了几步，一直摇头，“怿哥，你怎么能这么狠，我怎么会杀你？我若动得了手，何苦委屈自己落到如今的境地！”

闵怿只是苦笑一声，将刀一把插到了脚边的木板上：“我将刀留下，你想让我还你一条命，随时可以找我，我给你五天的时间考虑清楚，是让二哥亲手杀了你，还是我将你送出府，保你一生无忧。”

闵怿说完，再不眷恋地转身离开，留下楠稞一个人愣怔地看着地上的晃动的刀身，直到风吹得木门吱吖吱吖地响，窗子也不停地拍打，她才渐渐从杂乱中回过神来。

灯被吹灭了，屋内一片黑暗，黑暗中她逐渐隐没的半张脸，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你会后悔的，你会来求我的。”她说。

踏出偏院，闵怿抬头，不见繁星，却感觉到有冰冰冷冷的东西落到了脸上，他睁开眼，才发现下雪了。

低下头，闵怿整了整微乱的窄袖，沉声道：“出来吧。”

矮墙后面，一道黑影出现，却没走到闵怿身前，只是隔着很远的距离弯身拜了拜。闵怿神色有些疲惫，他摆了摆手：“你守在这吧，我亲自去找二哥。”

刚才在屋里，他就发现有人在房顶偷听了。

黑影没说话，闪身又消失在夜色里。

雪越下越大，转眼间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一片映着昏黄的灯光，在夜幕里装点着古朴的大地。

明钰抱着汤婆子，在门前来回踱步，时不时冲外面张望一眼。

闵恪皱着眉，最后终于忍不住了，将手中的书放下，抬头对明钰道：“门缝透风，你在那转悠什么？”

语气很像看她十分无奈的陈妈妈。

明钰回过头，神色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但马上又换了表情，当下她有更在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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