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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姜玥
“臣妇参见太后娘娘。”
安养宫, 明钰恭谨地跪伏在地, 目不斜视,心中掂量着闵恪在马车上说的话, 愈不安就愈小心。
卫太后高高在上,一双灵目不见混浊不添沧桑, 反而带着锐利的锋芒,英眉化去脸上棱角的刻薄, 只余威严在。
而她一张口, 犹如和煦春风拂过粼粼水面时,芦苇荡轻晃的声音,安静, 祥和, 让人瞬间心境归无。
“起来吧。”
明钰轻道了一声“谢太后娘娘”才抬起头,目光停留在太后脚边的蟠龙地纹上,不敢再向上去。
她同卫皇后一起来到安养宫,期间已经被反复叮嘱了要少说少看多听多思,其实她倒是没有多怕太后,只是心中敬畏总是有的,况且还不明皇后召她进宫,又带她来见太后的意图。
“抬起头让哀家看看。”
顶上传来太后的声音,明钰没扭捏, 便大胆地抬头去看,目光和太后相撞时,她竟然发现除了岁月平添在脸上的刻痕外, 太后和皇后形容是有五分相似的。
回头想想,太后是皇后的亲姑母,面容有些相像倒也不足为奇。
太后难得露出一丝笑容,目光也变得和蔼些:“嗯,是个妙人,这容貌不输李家幺女呀。”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头转到皇后那边。
卫卿荇也跟着点头,心中不免高兴,太后这个表现就是非常喜爱明钰了,冲着这个眼缘,一会儿也不至于对明钰太过苛刻。
“赐座吧。”太后抬了抬手,没一会儿宫人抬过来一把梅雕檀木椅,明钰谢过太后,挨着边角坐下。
“你现今年芳几许?”太后如唠家常般问道,让她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进宫时,卫皇后也是这个样子。
有了些亲切感,明钰心中的紧张不安也消散些,她回道:“回太后,今年十六。”
“年纪不大,可惜了……”卫太后不知道在想什么,轻声叹了一句。
明钰感觉太后感慨的应当是她身体的事,毕竟太夫人进宫主要就是因为这个。可她也不会张口去接这话茬,只是敛眉低首,权当没听见那句话。
而太后也真的就只是喟叹一声,并不需要别人接话,她静静地看了明钰许久,脸上平静无尘,眼中的暗波下却像藏着无尽的哀痛。
不知怎么,那一刻的卫太后竟然有些萎靡。
卫卿荇向上去瞧了一眼,太后才终于开始说正事:“哀家无法答应武济侯太夫人的请求,毕竟圣上金口玉言,哀家不能在后面给他拖后腿。只是……”
明钰知道太后说的是太夫人进宫求懿旨的事,心就提了起来,前面的解释都不重要,重要的就在“只是”后面的话。
“哀家本欲将你们侯府上的姜姑娘赐予闵恪做妾,你母亲也是同意了的,她重子嗣本无可厚非,何况这在大齐也实属正常。没想到哀家这懿旨拟完,圣上和皇后一定要哀家见一见你,似乎不愿哀家颁这道懿旨似的。”
明钰脑中一句一句解析着卫太后话中的意思,尽量保持着冷静。
也就是说那日太夫人在侯府并没有将话说全,或许她原本也不是进宫请求太后毁了她和闵恪的姻缘的,而是想到退而求其次的方法。让太后重新给闵恪指个妾,明钰就无法干涉,一来能开枝散叶,二来也算断了明钰带进来的那股风气。
却没想到被圣上和皇后拦下了,两人都和闵恪感情甚笃,也知道闵恪的为人,这才火急火燎地召两人进宫,让太后也听听他们两人的意思。
闵恪也曾跟她说,未曾发生的事不要信。
没有板上钉钉,明钰也不至于太过惊慌,只是她留意着另一件事,就是太后话中的意思,是她有意将姜玥指给闵恪,而不是太夫人……
“今日见到了,哀家甚是奇怪,难道你还能让哀家转变心意吗?”太后最后添了一句话。
明钰从椅子上站起来,微微向太后弓了弓身,低头道:“臣妇虽与姜玥姑娘只见过一面,但她面容坚毅,是个孤高骄傲的人,未必肯委身做妾,这毕竟有关他人一生之幸福,还望太后慎重。”
卫太后向后靠了靠,眼中渐露锋芒:“是姜姑娘不愿意,还是你不愿意?”
劝太后慎重这种话说得已经有些逾矩了,明钰将头压得更低,低到看不清表情。卫卿荇在上头看着,眼中也闪过一抹焦急之色。
然而明钰的声音却不卑不亢:“哪怕姜玥姑娘愿意,臣妇也是不愿的。”
几息过后,上位的太后突然放声大笑,手压在椅背的凤头上,一遍一遍说着“有趣”,卫卿荇见此轻轻呼出一口气。
明钰却不知道太后这是高兴了还是生气了,想要抬头看一看太后的脸色,却听她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你来说说自己为何不愿,如果说动哀家了,哀家立即撤下这道懿旨。”
明钰悄悄努了努嘴,心中开始思量起太后到底是不是真的想给闵恪赐人。
“臣妇不愿,是因为自小以来受温家人的耳濡目染,只期羡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可臣妇也不愿拂逆相公的感受,他若想有子嗣,臣妇便自请出府,他若不在意这些,只想和我在一起……臣妇就算担了世人的骂名也无所谓。”
“哀家看你倒是孤高骄傲。”卫太后冷哼一声。
明钰肩膀一僵,心上架起了铜墙铁壁,她微微顿了顿,道:“臣妇就是如此。”语气竟然有些赌气的意思。
她就是觉得这世道上的有些人太奇怪了,家家户户都是关起门来过日子不曾打搅过谁,更不曾害过谁,为什么一定要有人高高在上指指点点来插手别人的生活呢?
看起来似乎是为闵恪着想,可到头来不过是给他平添烦恼,“为你好”这句话谁都能问心无愧地说出来,可究竟有谁真正地问了闵恪的意见,又有谁真的听了?
明钰便越想越气,气到最后都不说明真相留有一手的太夫人,气随手一张懿旨就能定了旁人生死的太后娘娘,她将心一横,在那处直接跪了下去,朗声道:
“便抛去臣妇自己的心意不提,因为从这说起,就全算我的私心,所以只说相公。娘不论说了多少理由,最最顾念的还是相公的心,觉得此举都是为他好,世人恐怕也觉得相公多纳妾室实属正常。但终归还是要问问相公的想法,你们不能因为大多数人觉得这样好,就忽略了当事人的感受,那样是否对相公太不公平了。”
“臣妇一时情绪激动,冒犯了太后娘娘,望娘娘恕罪。”
明钰说完心里好受了很多,但她也没忘了这里是安养宫,该磕头磕头,该服软服软,仿佛刚才言之凿凿的是别人一样。
连太后都有些转不过脑筋,瞪眼看着底下乖巧跪伏的明钰,良久后舒缓一口气,让她起来。
“今日果然没白召你进宫,哀家很久没有看到这么有趣的人了。”
太后言语之间并没有愤怒,让明钰轻舒一口气的同时也愈发疑惑,果然就听太后继续道:“老二早就和哀家说清楚了,说他此生不会再纳其他女子,让哀家成全他。”
明钰心道果然,今天的入宫根本不是什么鸿门宴,就是太后故意试探她来,所以闵恪叫她放心,皇后也并无过多忧心之色。
“只是可惜了姜玥那丫头……”太后突然轻声叹息,声音小到明钰听得不是很清楚。她抬头观皇后脸色,见她也同自己一样茫然。
明钰定了定心,将太后不同寻常的表现记了下来,打算回去问明白闵恪。太后说了一会话就有些精神不振了,神色疲惫地让她们都退下,回身去了寝宫休息。
从安养宫出来,卫卿荇瞬间丢了端庄的架子,拉着明钰的手反复拍了拍:“你是我见着第一个不怕母后的人!”
明钰轻笑着,心道太后确实有种令人生畏的气场,但还没到吓得她说不出来话的程度。她小时候就敢顶撞父亲,自己没理也要占三分,若是有理了就更得理不饶人。现在性子虽然收敛许多,可憋在心里的话是一定要说出去的。
“是太后娘娘体谅我年少无知,不过多苛责罢了。”明钰很是谦虚地回答。
明钰该出宫和闵恪回侯府了,卫卿荇却很舍不得她,一定要多走几步路相送。可让皇后送自己,明钰害怕折寿,推脱的时候,卫卿荇万般无奈:“太医也说我该多走动走动,你就当本宫只是想散散步吧。”
“太医?”明钰闻言一怔,脸色马上变了变,以为皇后也有什么隐疾。卫卿荇知道她是误会了,忙解释:“不是病,你别多心。”
“前几天刚诊了脉,说是有三个月了。”卫卿荇眼神有些茫然,轻轻摸到自己的小腹上,好像想到了特别久远的事。
明钰一听是有孕了,也放下心,突然为卫卿荇高兴起来,她还记得前世里卫皇后活得很是辛苦,不仅要和李封衡的女儿争风吃醋,将军府卫家的地位也颇受皇上忌惮。
她的第一个孩子是没能成功生下来的……
想到这,明钰心里一惊,连忙握住卫卿荇的小臂,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怎么了?”注意到明钰的反常,卫卿荇也回过神来疑惑地看着她。
“皇后娘娘既已有身孕,一定要万事小心,入口的贴身的东西,都要细细查验过后再用,虽说如今后宫只有娘娘一个,可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不能把话说得太清楚,说清楚了也不会有人信。
谁知卫卿荇的手却是抖了一下,目光更含审视:“你是知道了什么吗?”
明钰摇摇头:“只是想让娘娘小心一些,毕竟无论后宫还是前朝,都不缺那些阴狠的手段。”
她说得言辞恳切,卫卿荇就真的信了她只是为自己担心,过后她偏头看向别处,目光落在了那遥远的宫墙之外让人心向往之的世界,轻轻开了口:“你放心,本宫总是很谨慎的。”
她又道:“明钰,你信人有转世轮回吗?或者在另一个天地,有一个同样的你,她替你受苦,你替她享福。”
明钰猛然抬头去看卫卿荇,想从她脸上找寻出什么,可她只是神色淡然地看着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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