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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起风了。

风里有铃声，像是绑在小娃娃腿上的小铃铛，轻轻巧巧的，小小的，有快乐和幸福的样子。

风里有歌声，陌生的语言，怪异的曲调，像是朝诵和祝祷，从白日唱诵到黑夜，从瀚海传到冰山。

风里有寒意，是冰霜的寒凉，又似乎有着赤阳的温度，冰原渐渐融化，依稀可以闻见温润的青草香气。

风里，有门开的声音。

柯澜眼前是一片云海，背后是一棵参天巨木，枝桠繁盛几乎遮天蔽日。

天际是猩红卷云层叠，日月比邻共色同辉。

这里是何处？为何似乎有些眼熟？他们不是在酆都？不是在那石门口？这是门内？

柯澜怔着看着眼前的世界，无比熟悉，突然耳畔笛声起，曲调轻扬。

柯澜这才惊觉自己身畔还有其他人，乍然侧头，竟是风霁。

风霁一袭白衣若云若雾，长身立在树下，宛若一尊浑然天成的冰玉像，静谧安然又摄人心魂。

柯澜又惊又喜地望着风霁出了神，心里却有一种隐隐憋闷的苦。

风霁被瞧久了，突然反手收了笛子看回柯澜，问：“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柯澜还愣着，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想，你怎么会来。”

这一刻，柯澜完全震住了。

幻境？梦境？

为什么他在这里，能看见，能听见，能感觉，却不可言、不可自控？

这副身体属于另一个人？

还是另一个自己？

风霁让他答应，无论记起什么，都要告诉他。所以，这是在他自己的神识里？！

风霁笑起来：“你是不是醉糊涂了？九黎山山祭，不是你请我来的？”

九黎山？是哪里？

“是啊，我请你来喝酒，却是我一个人喝了整壶酒，我喝醉了，你倒是一点没事。”左手抬起，一个空酒壶晃了晃，一松手坠到地上，一声闷响。

柯澜看见自己身上是青白素色的袍子，广袖飘逸竟与风霁的一般清雅。

柯澜又听自己说：“九黎山山祭是点将的祭奠，大战在即，我以为你不会来。”

风霁却笑了：“虽然我们立场不同，各自为阵，但此时此刻此地又不是战场，不妨碍我们是朋友，可以一起喝酒。”

柯澜感觉自己心头一阵阵地绞碾，可居然还是笑着问说：“倘若，下次再见是在战场上呢？是敌？是友？”

风霁低头想了想，道：“这样的假设大约不能成真。我们并不想卷入战争。除非师命，否则我不会出现在那里。下次再见，希望你全须全尾的回来。”

风霁说得是上古逐鹿之战吗？

柯澜虽知之甚少，但他见过赤羽剑中风霁零星的记忆，他出战了的。所以，他们在战场上相遇了吗？

他忽然可以明白，为何自己心疼难忍。

“倘若万一呢？”

风霁回身没有再看他，只笑说：“你可真是喝多了，今日的问题都这么奇怪。倘若万一，那便到时候再说吧。”

另一个柯澜低了头，抬起双手，轻轻一拂，一张玉色的七弦琴凭空出现，轻轻搁到双膝上。

撩动琴弦，云起雪落，是方才风霁吹奏的笛曲，却琴声满忧思曲意含恨。

柯澜抬眼看向风霁绝世而立的身影，积压在心的叫嚣都是没能说出口的话，只能从指间的琴曲中透露一二，却不知风霁是否听见了。

是敌是友，其实都不重要，那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只是风霁而已。若他能回来，他一定要告诉风霁，他爱他，这便是他所寻求的意义。

眼前云海翻腾，音绝。

柯澜眼前突然黑暗一片。

左右两扇巨大沉重的石门缓缓移动，一寸一寸的。

柯澜屏息看着石门，他回到了酆都。方才的一切都好像只是他在一息之间做的一个梦。

柯澜急忙回头，见风霁还在他身边，便松了口气，又同时揪住了心。

为什么？这扇门打开时会让他看见那些记忆？是他自己的？他过去与风霁究竟发生过什么？！柯澜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甚至想立刻拉着风霁回去好好问清楚。

长街上起了骚动，有许多东西从柯澜和风霁的身后靠近。

风霁全神贯注在石门上，好像并不将那些放在心上，眼前的事情显然更重要。

柯澜只是回头轻轻看了一眼，皱了皱眉，不由得有些担心。

石门洞开。

漆黑一片。

柯澜望了一眼，又听见的铃声，还有脚下土地的震动。

没有沉重的脚步声，但柯澜已经感觉到了袭面而来的迫人压力。眼前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东西一定身形巨大。

“那是什么？”

柯澜轻声问，像是在问风霁，又像是在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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