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花叶零落，漫山红绿斑驳，放眼望去，像是遥遥无边的梦境。

柯澜席地而坐，让风霁躺在他的腿上，风霁脸色惨白，脖颈上的血迹格外刺目，柯澜的心渐渐沉静下来，此刻心疼不知从何处漫出来，酸涩极苦，前一刻的心惊胆战依然让他不寒而栗、止不住颤抖。

柯澜屈指拂过风霁的脸颊，他后悔极了，觉得自己做错了，在蚩尤元神觉醒的时候，他就应该带着风霁离开，就算是用强，拖也该将他拖出酆都的。

悔不当初这四个字好似写到了柯澜脑门上，他恨不得能一头磕死自己。柯澜以为自己不是蚩尤，不愿意接受伏羲交给蚩尤的“使命”和“责任”，因为他不相信天命二字，以为自己可以只是柯澜，只为了风霁而已。

他有两次机会在事端爆发之前进到门内，阻止这一切，免去这场灾劫，免去风霁面对的种种危险，如今身上致命的伤！他本可以为风霁挡去所有这一切的！只要他在元神觉醒的那一刻入到门内，杀掉白泽，除去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柯澜双拳紧握，恨自己恨得咬牙切齿，他看着风霁，无法原谅自己的愚蠢。为何他能错得这样离谱？！险些害了风霁性命！

现在……他能为风霁做什么？还能如何补救？！

柯澜仰头看向枭，等她来解惑。

“制造军队，就是字面意思。”枭抱臂看着柯澜，歪头道，“我说了，门里是另一个世界，在白泽来之前是互不相关的，无国无度无法无天，白泽就算能说服一小部分人跟着他出去外面闹，也不可能敌得过九重天上十方天兵，所以只有制造军队一途罢了。方法也很简单，门外就是酆都，最不缺就是妖魔鬼怪，引进来炼成傀儡兵就行了。”

柯澜皱了皱眉，傀儡兵是不死之身，确实难对付，但是要炼却极为不易，酆都十万年，傀儡兵也不过百只，就算是白泽，就算有三万年时间，就算有许许多多的妖魔鬼怪让他来炼也不能炼成数万傀儡兵，自成一军，与十万天兵天将为敌。

枭知道柯澜在疑惑什么，继续说道：“数百年前，有一个生魂进来，给白泽出了个好主意，傀儡兵难得，残魂阴兵却很容易，尤其是人间有战争爆发的时候，地府鬼差人手不足，根本管不过来，亡魂鬼灵无数，地府关不住，便往酆都送，而酆都也塞得挤不下了，门一开，他们自己就能进来。”

“凡间的战乱、天灾人祸从来不少，地府和酆都鬼满为患应该也是常有的，每一次门一开就能随便入内的吗？”

枭点头：“自然，出去不能，进来却很容易。白泽不在时候，那些亡魂不多久就会魂飞魄散，变成须弥草，所以也从来没人管。但那个人却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这些极易碎散的魂魄留了下来，炼成了阴兵。”

生魂亡灵恍若风中尘埃，就算入了魔域也不值得被谁注意，而正是这些让人不屑一顾的生魂亡灵成了供白泽驱使的力量。

战死沙场的都是“死于非命”，生魂死灵都有极大的怨恨和杀戮之气，原本就容易化作厉鬼，酆都地界阴煞鬼气聚集，更是轻而易举。

“阴兵……厉鬼。”柯澜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西丞，而那个数百年前入鬼域的应该就是元畿道人、武进帝轩辕意。

所以西丞这炼厉鬼和鬼王的事情是由来已久。西丞所想的并不是要复活轩辕意，而是帮助轩辕意成魔成神，与春秋共寿。

这真是令柯澜无法想象、不寒而栗的疯狂和可怕。又或许，不是西丞所想，而是武进帝轩辕意的千秋大业、万世至尊，西丞只不过是从始至终的忠心耿耿、死心塌地。

柯澜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说：“若我遵守诺言，入到门内，就有机会在门开之前大乱白泽的计划，击溃他和他的傀儡阴兵大军。”

枭点头：“是。”

“那……你的第二个要求，将白泽和他的大军赶出去，又是何解？”

枭哼了一声：“现在魔域之门已然大开，你已失了先机，不过于我们而言，倒不算坏，我们只是不喜欢白泽，这里不欢迎他，他死也好，活也好，只要不在魔域即可。当然，也不欢迎你，更不欢迎羿君。羿君拼尽全力要将白泽堵在门内，但是，麻烦你高抬贵手，速速带着羿君，将白泽赶出去。酆都如何，九重天如何，人间界如何，与我们无关。”

枭说得干脆简单。风霁的责任与大义与她无关，柯澜眼前的、身处的魔域仿佛是个世外桃源而不是鬼域之境，善恶不相关，枭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欢迎就是不欢迎，看不惯就是看不惯，没有理由的直白，反倒是门外面才满是肮脏污秽。

门已经开了，大千世界一破，白泽是拦不住的。

枭所要求的，是柯澜替她再将门关上，将白泽和其他的乱七八糟都关在外面，是不给白泽任何退路，是柯澜不能在门内将白泽杀死，那就在外面杀了他。

柯澜点头，应下了：“我知道了，这一次，绝不会食言。”

柯澜抱拳，向着枭深深一拜，谢过她两次救命之恩。

枭微微一愣，无声喟叹，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些旧事，关于蚩尤却无关柯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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