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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目光闪烁,略有忧色,压低声音道:“你不是还怀疑你家管事的死和院判有关吧?官府都定案了,是盗匪所为。我们凌院判虽不如伍大人官阶,但手眼通天,娘子莫要冲动。”
明夷扫了眼林昭,他那细小的眼睛里藏的东西还真不少啊,只不过这人是属漏斗的,能活那么自在,也正因为倒得进,撒不出。在凌占筠身边这么久,毫无察觉不太可能,但绝不会胡乱说话。
明夷笑了笑:“林先生多虑了,我只是与院判大人谈些生意上的合作,听你话中意思,院判应当在书院中?”
林昭点了点头:“我先去问下,院判大人是否方便见客。还请明娘子在我书房中稍等。”
明夷也不客气,坐下,一摊手:“劳烦林先生了。”
林昭拱手退去,到门口,转身说了句:“今日娘子妆扮,甚好,桃之夭夭,聘婷秀雅。若稍后娘子无事,还请容我为娘子绘一副美人图,不甚感激。”
女子哪有不爱听人盛赞其貌美,况倘若今日暂保性命,明日都不知还有没有姓名。明夷倒真有些心动,让林昭绘下她的形容,留给伍谦平也好。以后想起自己,总还有一张美丽的画面,而不是自己横尸之相……
好丧。
明夷浅笑道:“好。”
不一会儿,明夷受邀去到凌占筠在竹林之后的屋舍中,走过那片地上摆着龙须竹的小园,明夷的手在微微颤抖。不知道这里的地上,有没有滴落过连山的血。她踏过时,闭上眼,默念,总有一日,血债血偿。
推开那道门,一声吱呀,里头光影三道,来自三扇窗,分割开六个灰白相间的空间,似一部老旧的黑白电影。最左边是书房,藏书不少,书架用的木材很特殊,像是刷过墨的刻经板一般,还有凹凸的字样。那一方阴暗中,黑灰色的木架,木桌椅,再是一道阳光,跳跃着细微的尘埃。而后又一片阴暗,房间正中门窗相对,最为敞亮,是一张黑色坐榻,看质地,上了黑漆,而在坐榻边,那一片阴暗中站着一个灰袍老者,若不是刻意留意,他整个人像融入了黑暗中,像一个毫无厚度的影子,悄无声息。
再往右,是床铺,隔着一扇黑色的屏风,看不真切。
门在背后关上了,明夷自己也被一下子吞噬入黑暗之中。背后冒起一阵凉气,她不惯如此,往前两步,站到光明之中,傲然伫立。
此时,才有心神看那阴暗中的老者。他面色如水,阴沉无波,一双眼睛也似乎是灰色的,看着很是人,花白的胡子遮住半边脸,嘴唇泛青。整个人如同没有生机一般,直到他往前一步,走到阳光中,才稍稍有了点人气。样貌算得上端整,甚至还说得上有几分儒雅气质,与明夷在遗像中所见相貌猥琐的丰四海截然不同。
若不是连山对他起了疑,明夷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丧身火海的“阿爷”,如今变了样貌,活生生站在面前。
凌占筠举袂请她坐到榻上,各居一边,却未开口。
明夷想,他大概是声音还掩饰得不够好。一个人的脸可以变,但眼神、身形、声音,最难长久伪装的,尤其在没有人熟悉他的环境中,自然而然会展露出真面目。当时连山对他起疑,怕也是因为这几点。
他难不成还在揣测自己知道几分?但明夷真无心与他兜圈子,干脆,先发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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