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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五柒

江离素走了许久，发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原地。

他们二人似乎被困在了这深渊之下的荒郊野岭, 在江离素看来, 自己仿若置身于一处山林迷宫, 无论是何处的景色，看起来都一样。

如此一来, 也就说得通为何没有见到傅景舟的踪迹。

唐商庚掀起眼帘, 向四周张望了一下，立即蹙起眉来，说道, “是阵法。”

他神情显然十分不悦，也不知是什么人, 竟是在这地方设下了阵法，阻碍了他们的去路。

“阵法？”江离素微微一怔，难怪像是迷宫一般。

唐商庚轻轻的应了声, 随后道，“你且走着。”

江离素一听, 便听从唐商庚所指示的路走着。这时他再看周围景色, 才发觉, 四周远处的场景不停变换, 如若不是特别注意，还真不会发现。

唐商庚沉吟着, 细细观察这山林景色变化，旋即发现了此阵乃两仪四象阵。以太阳、少阳、太阴、少阴为四星，下又分为二十八星宿, 东西南北各有一处阵眼，需按着顺序破解。

这阵法庞大，虽说并不凶险，但这布阵之人必定不简单。

可令人不解的是，这人为何要在此处布阵，困住他们二人？

想到此，他不禁看了江离素一眼。他心底不安渐渐蔓延，使得他紧紧捉住了江离素的衣衫。

“怎么了？”江离素垂眸看他，莞尔一笑。

“没什么。”唐商庚面色正常，只听他缓缓道，“先从日出相反之处走起罢。”

江离素看他分明是有所虑，可他不愿说出，江离素也不好追问，只好顺着他所说的去走。

此阵日月颠倒，八方倒转，常人都以为日出东方，必定会以日出辨别方向。然而在此阵里，与日出相反之处才是东方。

按照唐商庚的指引，江离素以东方七星宿的星轨编排走起。

他一步一步走的谨慎，生怕踏错一步。

当他踏出最后一步时，忽然眼前景象一变，变成了一处灵泉之地，泉水之中托着一块玉盘，玉盘中央有一块青色的圆玉，玉中有一条张牙虎爪，向上腾飞的青龙，那青龙栩栩如生，仿佛是被封入玉中的。

此处就是东方的阵眼，只要毁了阵眼即可。

唐商庚飞剑而出，剑尖刺入那圆玉中心，那圆玉龟裂的刹那，玉中的青龙那凛冽的双眼忽然射出一道青芒，正好晃了唐商庚的眼。

晃眼的刹那，他再睁眼竟是回到了那段难捱的时光。

定睛一看，发现榻上躺着一人。那正是江离素，他闭着双眼，静静且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如若不是还尚存着微弱的呼吸，就像是一具尸体。

唐商庚几乎是每日每夜，都痴痴的守在江离素的身旁，等着他什么时候能够再睁开双眼。可等的时间久了，便开始怨起来。

怨江离素为何还不醒来，怨他为何要擅做主张去触动那万重峰的阵法，怨他怎么忍心离开自己身边。

唐商庚心口处只觉得撕心裂肺的疼，心底的不安逐渐蔓延，片刻间就可以将他吞噬。

倏地，一阵水光闪过，将他从那疯狂的痴怨中拉了出来。

不错……江离素已经回到自己身边，这一切不过是他的心魔所滋生而出的幻境罢了。

这些全是他的痴，他的怨。

是他此前过不去的坎。

回过神来，眼前的景象骤然散去，刚掀开眼帘一眼就看见了江离素。

江离素仍旧在他的身边，他再也不必再那样痴，那样怨。**Y**Q**Z**W**5**C**O**M**

江离素察觉到他神色不对，不禁问道，“累了么？”

唐商庚缓了缓，回道，“没有，继续罢，我想快些回去。”

“好。”江离素自是依着他。

东方的阵眼一破，周围的景象又是变得不同，接下来要寻的就是那南方阵眼了。

依靠唐商庚辨别出了南方，江离素又是顺着南方七星宿的星迹而走。

这一回，阵眼是赤红的火花，火花中心依旧是托着一块圆玉，圆玉中是朱雀张翅的姿态，赤红艳丽，似是下一秒就会破玉而出，腾飞而起。

唐商庚长剑出手，将那一圆玉斩成了两半！果不其然，朱雀发出一抹赤芒，瞬息间，他再次看见了那个满眼充斥着怒意的自己，正提剑斩杀着玄昭等人。

就算是现在，见了玄昭等人，满腔怒意仍旧从心底蹿起，恨不得立即将这些人斩成几段！

这是他的嗔，他的怒。

也是他最初滋生心魔的缘由。

他满眼都是杀意，下意识的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剑柄，眼底红光乍现。

难不成要他放过玄昭等人？不，他不可能会愿意放过这些人！如若不是他们，江离素又怎么可能会死？

“不要成魔……”忽然，耳边响起了声音。

是谁在说话？他怔然。

对了，只有一人在这时还会挂心于他，生怕他成魔。

只是，他无法抑制自己心魔滋生，终究是堕入了魔道。

冷静下来之后，他又回过神来。

唐商庚不禁蹙起了眉，若说第一次，是他的心魔在作祟，但第二次，却像是这阵法给他制造的幻境。

这阵法显然是冲着他来的，甚至想要引出他的心魔，让他失去理智。

可他面上却不露声色，怕江离素会发现他的不对劲，又是担心。

他沉了沉眼眸，镇定自若的对着江离素道，“接下来是西边的阵眼。”

江离素见他神情有几分疲倦，担心他身子不舒服，只好问他，“要不要休息一会？”

唐商庚淡淡一笑，“不妨事。”

他倒是要看看，是谁在暗中作祟，想要让他失去理智。

接下来再寻到西方的阵眼，待到他破坏了阵眼，幻境又是袭来。

这接二连三的，更加笃定了唐商庚的想法，果真是有人在刻意针对他。

这一次他看见的是自己的贪，自己的念。**Y**Q**Z**W**5**C**O**M**

他本来以为，与前面两次一样，他只会看见过往之事，可却是不同了。

只见江离素站在自己身前，朝他敞开了怀抱，像是在邀请他过去。

江离素此时轻声的对着他道，“商庚，过来。”

眼前的人似幻似真，令人感到迷惑。

唐商庚有些犹豫，并未上前。却听江离素又是继续道，“你不愿过来么？不是道要与我双修？”

双修？他自然是想。如今他疯狂的想要与江离素结合，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他就恨不得扑上去。然而，他的双脚却是未动分毫。

见他没有走过来，江离素也没生气，只是轻轻笑着道，“你若是过来，我这辈子就再也不会离开你……”

唐商庚扯了扯唇角，眼神充斥着轻蔑。

他一字一句，缓缓的吐露着，“就算你想离开我，我也不会放开你。”

虽说眼前全是他的贪念，他却没有受其蛊惑。

若是之前，他兴许真的会着了这个阵法幻境的道，可如今，江离素已经回到他的身边，他又怎么会上当？

与其他修仙者不同，他的贪只不过是江离素能够永远在他身边罢了，以及……能与江离素双修。

双修这个贪念，应当是从江离素记忆恢复之后，才滋生而出的罢。

没料自己也会有贪色的一日。

见他不上当，幻象便是迅速的散去，唐商庚也回过神来。

这个阵法，处处都在针对他的心魔，此前江离素未醒来，他都没有被心魔所支配，更何况如今江离素已然在他身边，任凭这心魔如何肆虐，他也不会失去理智。

他虽经历了不少幻象，可对于江离素而言，也不过是一瞬的事情，自是不会察觉到他的异常。

江离素这时见唐商庚慵懒的窝在自己的怀里，轻声道，“你在真好。”

也不知他怎么忽然发出了这等感想，使得江离素失笑，“是因为有人抱着，不用走路才觉得好么？”

唐商庚哼了哼，抬眼看他，戏谑道，“是啊。”

“……你就不打算否认一下？”江离素问。

唐商庚笑他，“否认什么？这不是师叔自己提起的么？我只是顺着师叔的话说罢了。”

这小魔头真是坏得很。江离素佯装气恼，说道，“我就这作用？既然如此，那我可就将你放下来了。”

他话一出，唐商庚就狠狠咬了他的颈窝，威胁道，“你若敢放我下来，我就咬你！”

“……”这不是已经咬了么！

眼下只剩下最后一个阵眼，只要破坏了那个阵眼，这个阵法就完全被破除了。

只有唐商庚自己才知道，他已经经历了贪嗔痴三种心魔，也不知接下来等待他的又是什么幻境。

待到他们抵达最后一个阵眼时，江离素发现这个阵眼与此前不同，他并没有看见任何一块圆玉。

“该不会是我走错了？”江离素发出了疑问。

如今见不到阵眼，也就只剩下这个可能了。况且，这是最后一个阵眼，必定不会像是之前那般轻易的就被破除。

“应当不是。”唐商庚回道。他可以笃定，江离素并未走错，只是这阵眼……像是被人藏了起来。

他沉吟了半晌，见周围景色正常，却唯独不见阵眼，便缓缓说道，“兴许是藏哪了。”

这阵法倒是恼人，偏偏得阻人去路。

他此时总算是愿意从江离素的怀里下来，心想这四下必定有可疑之处。

可他在这观察了一圈，并未见到有任何可疑的地方，更别说是找到阵眼所在了。

难不成在路途之中，他的指引出了错？

他想的正认真，忽然有人从一旁窜出，他一惊，猛地转过身，退了好几步后站定，才发现是江离素。

唐商庚神色微松，嗔怒的瞪他，还未来得及怨他，却见一旁又是有人走了过来。

只见那人也是江离素！

不仅是唐商庚一脸惊愕，连着眼前的这两个江离素都摆出了愣怔的神情，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时间让人根本无法分辨。

两名江离素面面相觑，惊讶的看着对方，半晌话都说不上来，“什……”

他们二人动作几乎一致，对此都作出了反应。

右边的江离素眉眼染上了怒意，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假扮我？”

“……这是怎么回事？”左边的江离素仍是一脸怔然，似是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唐商庚蹙着眉，二人像是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自是没法分辨。

让他不禁一脸疑惑，心道这是阵眼的把戏，还是他的心魔所给他看的幻境？

“商庚，我是真的。”右边的江离素忽然转头对着唐商庚道。

他此话一出，左边的江离素却微微蹙起了眉，“谁让你这般叫他的？”

“……”唐商庚。

这两名江离素竟是在这时争吵起来，单凭如此看，他也分辨不出到底孰真孰假。

但是，其中一名必定是假的。

他静默的摸上自己腰间的长剑，却在拔剑的瞬间迟疑了。

尽管他有自信能够认出江离素来，可若他判断错了怎么办？

倏地，唐商庚察觉到不对劲，猛地转身。

只见有一抹身影缓缓从一旁走出，那人对着唐商庚嗤笑道，“云慕，许久不见，看来你的招魂术学的还算不错。是该说我教得好，还是说你有当魔修的天赋？”

“南九霄？你为何在此？”唐商庚眼神一凛，握剑的手指也微微收紧。

江离素认得这张脸，这正是他在唐商庚的梦境之中，看见的那个人。

那日为了求得招魂之法，唐商庚甚至向其跪下……

“别紧张，我不过是觉得有趣，与你玩玩罢了。”南九霄脸上的神情尽是张狂，他的眼窝是又深又黑，眼瞳像是被血染红了一般。

他讥讽的扬起唇，手里忽然出现了一面镜子，镜子里，正是唐商庚在这阵法之中所看见的幻境。

看完幻境，他不屑的瞥了唐商庚一眼，道，“没料你的心魔里，还尽是这个家伙……竟然如此，那你就来猜猜，哪个到底是你想要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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