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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晋朝时,为巩固皇权,曾修订过《氏族谱》,此谱为记载宗族谱系之作,以皇族为首,外戚与名门士族次之,分一二三等。
前晋灭亡后,北齐取而代之,出于同样的政治目的,北齐的统治者也开始修正《氏族谱》,用来提高新兴皇权的威势,也借此提拔归附之山东士族,加以笼络人心。而氏族谱对士族所划分出的等级,也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这个家族所处的地位。
时至今日,就拿洛阳四大世家宫刘薛孙来说,即便四大世家威名远扬,可这四大士族之中,唯有宫家是在《氏族谱》中列为第一等的,而其他三家都只划分到第二等,这与各自家族传承兴衰不无干系。
可《氏族谱》经历过几百年了,即便当年何等强盛的士族也因战乱或者各种不安定的因素而不可避免的走向衰败,且新兴政权为巩固权势而修正《氏族谱》,也让这谱中所记载的士族名录变更繁多,而一直能在《氏族谱》中记录在案的家族,其本身就是极为难能可贵之事,且一直都处在第一等位置上的,就更是凤毛麟角。
在这洛阳城中,一直处于第一等位置上的,一个是宫家,而另个则是宋家。
宫家虽声名力压宋家,且宋家到如今也逐渐衰落,可论源远流长,宫家却不及宋家。
宋家多出大儒,而这宋梿便是来自宋家!
襄丫头会惊异与宋梿投身于洛州牧麾下,除了因宋梿出身儒学传家的宋家以外,更是因为宋梿乃是宋楌的胞弟,而宋楌便是洛都七俊之一。
洛都七俊各因风骨文章为人所熟知,更是士林文坛领袖,受人追捧爱戴,这七个人虽不是每个人都出身于名门望族,且个性迥异,可他们志趣相投,不问出身,不忌俗礼,诚心结交,大有效仿古人之遗风。
宋楌与宋梿虽是同母所生,可两人性情别有不同,心中志向自然也不同,所以宋梿会被洛州牧所招揽,我却是一点都不惊奇。
“五官椽客气了,既是奉洛州牧之令前来,可是有紧要公务?”
言语间,我也多了几分散漫,倒不是真心怠慢宋梿,而是近来心力不足,确实有些疲于应对这些官场中事了。
宋梿也感觉到了我言语中的几分疲惫,知道我实在催促他有话直言,无需拐弯抹角,他也很是懂得察言观色,心中自有一番计较,即便我在洛阳城中权力被逐渐架空,可我始终都是京城派下的御史中丞,且高氏在北魏朝中权势正炽,更有驸马都尉的头衔加持,任谁都不敢轻易怠慢了去,更不是他这个才刚刚冒出头的五官椽可以轻易得罪的。
宋梿忙拿出请帖,恭敬送上,言道:
“非是紧要公务,是四天后州牧在府中举办‘聚贤会’,广邀洛阳城中贤者良才赴宴,共襄盛举。所以特意遣下官前来赠派请帖,介时还请高御史赏光驾临。”
我从宋梿手中接过请帖,略微撇了一眼请帖中的祝辞,只是轻笑一声,别有有心的说了一句,道:
“既是聚贤会,那想必洛阳城中诸君名士都在被邀之列了吧,还真是一大盛宴呢!”
宋梿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故而应对之时也不失礼节,言道:
“确系如此,不知高御史意下如何?”
我很喜欢宋梿这不拐弯抹角的个性,自然也不会刻意为难他了。
“代我谢过州牧好意,奈何这几天偶感风寒,身子不爽,便不去凑这热闹了。”
我缓缓地放下请帖,旋即又给自己斟酒,仰头便喝下了肚。
这是做戏都懒得做了么?
宋梿不禁面露难色,道:
“高御史,这……”
他这是不知该如何向州牧回复,是直言相告还是刻意隐瞒。
若是当真身子不适,为何还会在自己的书房内喝酒?且近来有传言说高辰在宅内豢养歌姬,每日非得琴姬抚琴作陪方才用膳,眼下所见似乎间接验证了所闻,这般说来,那传言洛州牧与高辰私下不和,莫非也非空穴来风?
“洛州牧既遣了你来送帖子,如今帖子也送到了,你也算是不负使命。回去后据实以报便是了,洛州牧宽宏大量,定然不会加罪于你。”
听我此番言语,宋梿不免心中计较,最后还是低头拱手言是。
我明白宋梿的用意,只是我可不会在意他会如何回复洛州牧,即便他为我刻意隐瞒,我也不会承他的情。
因为我去与不去,都对洛州牧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无甚妨碍,因为我们的目的都是一致的,那便是尽所能的为北魏招揽人才,至于洛州牧为达目的会使用什么手段,也不是我说能直接干预便能干预得了的。
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洛州牧反而是不希望我去的吧!
我笑了两声,随口言道:
“五官椽与其为本官忧心,不妨忧心你的兄长吧,本官能拒州牧所请那是有所依侍,你的兄长若是拒绝了的话……”
洛州牧的心思一目了然,顺之则生,逆之恐有大祸而至。
“多谢高御史提点,兄长早已不过问家族中事了,若有怠慢之处,宋梿会亲自向洛州牧请罪。”
这句话值得玩味啊,看来,洛州牧与宋氏之间可能已经达成了某种和议,付出的代价,不小吧。
“哦?!那五官椽便自求多福吧……”
洛州牧为何会用他,想必宋梿心知肚明,有一个才能声望是自己无论如何努力都追赶不上的兄长,是福是祸,还得是因人而异的。
至少我没在宋梿脸上看到他因有这样一位兄长而感荣光,也没有从他眼中看到兄弟情深,更多的还是不甘吧。
正因为这份不甘屈居于人下,所以宋梿才会依附于洛州牧,也因为他必须得保全自己的家族,所以宋梿又必须得依附于洛州牧;
可以宋梿心中志向,又怎能满足于一个小小的五官椽呢?
只见宋梿再度躬身再拜,言辞恳切道:
“高御史若能提点一二的话,宋梿来日定当投桃报李,结草衔环以报。”
宋梿这是要向我纳投名状么?!
我略微沉吟片刻后,笑着说道:
“刑槽缺人,待我离开洛阳后,你便来补缺吧。”
就这一句话,便算是给宋梿吃了一记定心丸了。
宋梿不禁面露喜色,越发恭敬言道:
“多谢高御史提拔之恩。”
我笑了笑,言道:
“你还是谢洛州牧吧,要不是洛州牧将刑槽等紧要部门的要员调离,你也很难有此良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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