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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哥哥, 晚晚好想你啊!”
眼前的女子眸光潋滟, 一袭红色嫁衣越发衬得她肌肤如雪, 容貌昳丽。
然而, 下一刻, 那女子的容貌瞬间变成了一架森森白骨,发出阵阵哀鸣。
……
连奕猛然睁眼,撑着坐起身时, 已是满头的冷汗。
他又梦见晚晚了。
自从那日断头崖之后,他每每夜里, 总是会梦见她,继而整夜都不成眠。
索性也睡不成觉了,连奕便下了床塌, 推开房门,踏着月光在外面走一走。
可走着走着,当发现有些不对劲停下的时候,却又已经到了那座小亭子里。
那一处,造成他和晚晚以及江吟秋三人无限纠缠开始的地方。
现在想起来, 那一天晚上可有太多的不对劲了,比如晚晚一开始见到他时的震惊, 比如后面撞见江吟秋和侍琴时她们的反应, 再比如他自己,尽管已经醉得不轻,却依旧能够有些许残存的记忆,而在那残存的记忆中, 没有半分是与晚晚有关的。
有这么多值得推敲怀疑的地方,为什么他当初却没有丝毫怀疑,一见到晚晚,就认定是她和自己发生了关系呢?
连奕不知道。
或许是时至今日,他也不想承认,在那个时候,他的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当有一个可能时,便也就觉得理所当然了。
连奕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带着几分嘲讽,更多的,却是无奈。
他总是拿晚晚没有办法。
因为母妃和将军夫人是闺中密友的关系,小时候他就经常会和晚晚一块儿玩。晚晚是女孩子,又生得乖巧,口齿伶俐,极讨长辈们的欢心。也因此,无论晚晚闯了什么祸,最后背锅被罚的人却总是他。有好几次,他因为被冤枉责罚的厉害,也闹过几次小脾气。可每当这个时候,只要晚晚扯一扯他的袖子撒撒娇,然后软软地叫一声“奕哥哥”,他便什么气也都消了。
那些青梅竹马两无嫌猜的日子太过美好,以至于他一直以为,自己长大以后理所当然地会娶晚晚为王妃,她会一直向自己撒娇,而自己也会一直纵着她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心思和坏脾气。
可他关乎两人未来的一切美好幻想都止于那一个冬日。
那一年,北边藩国大军压境,他自有一番抱负,自愿请战。当时年少莽撞,满腔的孤傲与热忱,只以为这世上没有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还在出发前于京都城墙上,大着胆子,朝着整个京城的人对晚晚表白。当时看着她恼羞成怒的样子,满心满眼的都是喜悦与疼惜,只等着战胜归来,便捧上这功勋求父皇赐婚。
可是他又怎么会想得到,这一次的出征根本就是一个局呢。一个先皇后的母族为了除去他这个威胁,特意为他布下的局。
甚至为了杀他,国舅已经不惜勾结外敌了。
而他也在那一战中,险些丧命,最后被江丞相的公子,江吟秋的哥哥所救。他的救命恩人,在回京途中,以这一名之恩求他,娶他的妹妹为王妃。
而他的母妃,更是揭掉了与世无争的面皮,用尽手段软硬兼施,威逼利诱地让他走上夺权之路。
“虽然我也喜欢晚晚那丫头,但是白家现在在军中势力早已令你父皇忌惮不已了,你若娶她,无疑是在你父皇心里种了根刺。但是江家就不同了,江丞相为人圆滑,深得你父皇信任,又势倾朝堂,江家公子亦在军中崭露头角。如今,江家千金钟情于你,实在是再好不过了。皇儿,娶江吟秋为王妃,是你最好的选择。”
顿了顿,母妃的语气又变得柔软起来,带着几分苦口婆心的劝慰,“奕儿,经此一役,你当明白只有当大权在握的时候,你才有资格做选择。否则,你只能做那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母妃知道你在担忧什么,可是你想想,等你黄袍加身的那一日,又有什么做不得的,又有什么是你给不起的?”
紧接着这番话后,在脑中浮现的,是晚晚及笄礼过后,他偷偷带着她溜去城边的酒肆喝酒,并和她一同埋下了一坛女儿红的那一幕。
他问,“晚晚,你以后想要什么?”
那时候晚晚是怎么说的呢?
那时候的晚晚,酒后已露出微醺的神态,懒懒地靠在树上,笑着说道,“我啊,长大以后想和奕哥哥一直在一起。”
然而,他的笑意还未完全展露,便听见她还在继续小声地咕哝,“但是,晚晚也好想当皇后啊,可惜这样就不能和奕哥哥在一起了……”
然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一歪,整个人便靠在树上睡了过去。
一个月后,他娶了江吟秋。
而晚晚,也没有再来找过他。倒是他好几次怀着隐秘不为人道的心思伪装巧遇,却都撞见她花尽心思地试图引起连祁的注意。
久而久之,他便也不再可以制造这种偶遇了。
这样一年来,除了偶尔从别人口中听到只言片语关于她的消息,他的生活中好像彻底将她隔出在外了。
只除了在某些夜深人静的夜里,会忽然想起她,觉得几分遗憾与孤寂来,再也没有了其他不适。倒是江吟秋,一年的朝夕相处,他们之间虽没有过什么亲密的行为,但他对她也有了足够的了解。
也正是这份了解,让他改变了对江吟秋的想法,并尝试着让江吟秋参与他的生活,走进他的心里。
他以为以后的日子就要一直这样下去了。
却突闻白将军父子命丧沙场的噩耗,紧接着便传来府上白夫人承受不住亦随之而去,他的心便陡然一突。
白家满门,忽然就只剩下了白晚晚一个人。
从小就养尊处优的她,又该怎么面对这一切?
可是他不能,也无法给予她保护,却仍旧不能理智地将一切放下,心里像被无数只虫蚁噬啃,只是想要见她一面。
就见一面而已,其他的什么,他都不会做。
他便随意找了个由头,在王府中设宴,给京城中有身份的人家都发了帖子。为了不被她拒绝,甚至刻意使了计将连祁也请了来。
她果然来了。
穿着丧服来赴宴,成为所有宾客自觉或不自觉关注的对象。
那一刻,他还是会觉得心疼。
可晚晚的目光却一直落在连祁身上,对连祁笑,给连祁敬酒,一个目光都不曾施舍于他。
他不知道那是晚晚在恼恨他,还是晚晚已当真喜欢上了连祁,又或是她真的不顾一切也想要坐上皇后的那个位置。
只是无论是哪一个原因,看着一直对连祁献殷勤的晚晚,他都觉得没意思急了。
自斟自饮了几盅酒过后,犹豫了片刻,他还是接住了江吟秋递过来的手,然后慢慢地握住。
只是,心底大概还是不平的吧,否则又怎么会在和江吟秋做那事的时候,那般侮辱她,说出那般伤人的话?又怎会在亭子里看见晚晚的第一眼,便将她当成了那件事中的女主角?
想到这儿,连奕又是苦笑一声,让下人拿了坛酒过来。
那是当年,他和晚晚,一同埋下的那坛女儿红,自那日断头崖后,他便挖了出来。每天晚上惊醒后,他总要喝上几口。
如今,已经剩得不多了。
连奕一杯一杯地倒着,送到嘴边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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