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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铁树带着宋士兵来时,张大妮刚背着竹筐,扶着喝得晕晕乎乎的宋南升回家。
“铁树,士兵这是?”蒋兰放好碗筷,从厨房里出来,解下围裙,诧异地揽了宋士兵到跟前,目光自然地落在他垂下的右臂上,“鸡鸭先放下,婶子帮你看下胳膊。”
宋士兵倔强地还待不愿,蒋兰眉峰一挑,严厉道:“听话!”
趁着蒋兰给宋士兵检查的时间,宋铁树将听到看到的说了一遍。
老爷子前后喝了一节百花酿,一节百果酿,本已回房睡了,迷迷糊糊听到院里有人再说福宝什么,撑着身子拄了拐杖又走了出来。
“铁树,”老爷子冲了他招了招,“来扶我一把。”百果酿后劲十足,他走路脚下有些飘。
“哎,九爷。”宋铁树把绑好的鸡鸭随手丢在地上,忙跑了过去将人扶坐在葡萄架下的石凳上。
“爹,你怎么起来了?”蒋兰说着,扶了宋士兵在老爷子对面坐了下来。
“我听到你们说福宝,”老爷子指指宋士兵,“他怎么了?”
“让铁树给你说,我去拿药箱。”蒋兰不是不生气,宋士兵在农家来说年龄不小了,说话却是这么口无遮拦,匆忙地飘了一眼,哪能就嚷着说福宝是妖怪呢。
听了宋铁树的话,老爷子盯着宋士兵看了半晌,直看得他坐立难安,冷汗直冒方道,“把你上山一路所看的、经历的,再给我讲一遍。”
与之同时,蒋兰也拿了药箱出来,让宋铁树帮着寻了块木板,用刀裁出大小,给宋士兵固定在胳膊上,末了又拿酒精将他身上的擦伤、磕伤清洗了一遍给涂上了紫药水。
“也就是说,你恍惚地只看到一闪而过的一只手臂,就武断地叫嚷说福宝是妖怪。”
宋士兵在老爷子深邃而又凌利的目光下,瑟缩的抖了抖,哭道:“我……我错了。”
“嗯,”老爷子点点头,声音缓和了些:“士兵,你不小了,叔爷爷不是要跟你讲什么大道理,只是要你明白,你的不小心、你的口误,极可能造成村人恐慌,更可能给福宝带来灾难。”
摸了摸腰下,半天没有摸出烟斗,老爷子将手复又放在了石桌上,“县里离咱有点远,可十里外的镇上你应该去过吧?”
“去,去过。”
“那街上巡视的红卫bing,你应该是见过的。”
“见过,他们抓人,还打人,我跟我娘去供销社卖鸡蛋,看到他们将一个老爷爷的头打破了。”那满地的刺红,回想起来好像还在昨天,张士兵机灵灵打了个寒噤。
“是啊,现在的红卫bing可厉害了,说错话了,做错事了,不但要挨打,还要被拉出去游街,让大家都知道他是个坏份子。知道你嚷出福宝是妖怪会造成的后果吗?你这句话喊出,代表了你有极浓的封建思想,由头寻源,你家里的爹娘兄弟……都会被牵连在内,成为红卫bing打击的典型。”见宋卫兵的脸色越发地白了,老爷子轻叹了一声,继续下猛药道,“到时候,不但你们全家要挨批,你爹还会丢官,你和你哥长大后,连推荐去镇上、县里上初中、高中的资格都没有……在城里不好找工作,也不能当兵……”
“哇……我不敢,我错了呜……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乱说了……”
见他确实知道怕了,老爷子冲宋铁树点点头,“把他送回家,跟宋南升好好的说一声。然后,你去敲打敲打村后地里的人,晚上再跟宋南升、宋长明一起给大家上上课。”
“是,九爷。”
送了两人出门,蒋兰回身把酒精、紫药水、绷带、棉签给收进药箱,放回屋。
“爹,我扶你回去睡吧?”
老爷子摆摆手,忧心忡忡道:“我不放心福宝。”
“那,要不我上山看看?”
“不用。”老爷子道:“士兵去了,她连庵门都没开,想必是不想见人。小兰,你说福宝的性子会不会有些孤僻?”
蒋兰回想了下上午短暂的接触,沉吟道:“她……话很少,也不怎么笑,小小的人儿坐在蒲团上,很是沉静……”越说,蒋兰心下越是没底,“可能,跟师太在山上待久了……下山,也许就好了。”
老爷子细数了下陈微以往下山的次数,心突然就抽抽地痛了起来,为那孤零零被留在山上的小人儿。
一瓶茅台半斤的量,老爷子拦着拦着,也全进了宋南升肚。宋铁树将宋士兵送回家时,他人倒在床上正睡得人事不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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