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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坐在上首道:“如今天热了,府里许多分例也都添上了,你们用的冰块,驱虫香什么的要是不够就只管说,前两日我看黛姐儿身上起了好几个红包,一问才知道是驱虫香不够使了,夜里被虫子咬的,那白嫩嫩的皮子上起那么大的红包,瞧着都可怜。”
又看向苏姨娘道:“你也是,有什么短缺的就只管说便是了,何必苦着孩子,大人皮糙肉厚的倒没什么事,可小姑娘受不了啊,你们院子草木又多,容易招虫子,要不是我看见了问了几句,你还藏着不说呢,那黛姐儿得给咬成什么样?”
黛容怕赵氏生气,忙解释道:“夫人别怪姨娘,是我自己夜里踢了被子才被虫子咬了的。”
苏姨娘垂着眼道:“是妾身考虑不周,原想着夫人平日里事情多,不好为这么点小事来打搅夫人,就想着等夫人过几日稍微清闲点的时候再来说,谁知道连累四姑娘被咬了,是妾身不周到。”
赵氏看着苏姨娘这谨小慎微的样子,叹口气,也没别的可说了,只吩咐一边的刘妈妈道:“待会给苏姨娘院里多拿些冰块和驱虫香,再拿几碟子点心给四姑娘,拿四匹布给苏姨娘。”
苏姨娘道:“劳夫人费心了。”
柳姨娘歪在椅子上冷笑,心里鄙夷赵氏,得,又来了,又来装这副贤良样子了,柳姨娘撇撇嘴,把头扭到一边去,暗骂赵氏,就知道装模作样!
慧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发呆,眼圈红红的,今儿早上又大哭了一场,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
众人看在眼里,知道她伤心,毕竟是订了这么多年的亲事,从记事起就知道要嫁给定安侯世子,如今这亲事说没就没了,搁谁身上都得难受,大家都集体选择闭上嘴巴,连赵氏都没找慧容说话,可偏有那没眼力见的人上赶着招人不待见,譬如柳姨娘。
见慧容神神在在的样子,柳姨娘来了兴致,坐直了身子一脸关切道:“大姑娘这眼睛都红成这个样子了,没少哭吧?”
柳姨娘轻抚胸口沉气道:”要是老夫人和伯爷见你这样,只怕要担心了,唉,大姑娘纵然伤心,也该顾及这自个的身子才是,别叫长辈们担心才是。”
柳姨娘面上满是忧切之意,心里却在暗暗得意,哼,就知道在家里耍威风甩脸子,平日里那么张狂,现在遭报应了吧?
柳姨娘都恨不得抚掌大笑,那方家干的实在是好,真是大快人心!
碧容也睁着大眼睛看慧容,脸上全是看好戏的表情,她最讨厌慧容了,亲娘都死了还摆什么嫡长女的架子,这个也瞧不起那个也瞧不上的,这下子自己成笑话了,看她以后还好意思教训别人吗?
柳姨娘和碧容两个人笑盈盈的看着慧容,慧容涨红了脸,气的捏紧了椅扶,咬牙道:“胡说什么!谁哭了,不过是昨夜睡的不好罢了。”
柳姨娘哼了一声,死鸭子嘴硬,见慧容这桀骜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却撑着一张笑脸开口道:“大姑娘如今砸了亲事,伤心也是应当的,何必藏在心里噎的自己难受呢?你自小没了娘,姨娘大你十几岁,就拿你当亲闺女似的,今儿也就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你也不小了,又被人家退了婚,就算你没做什么错事,总归名声上不好听了是不是?听姨娘一句话,别眼高手低的了,能碰上个好的就不错了,姨娘家有个侄子,那长的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人品也是没话说的,绝对担得起君子之名,如今跟着他爹做生意,那也是做的相当好的,不是我夸自家侄子,他年纪轻轻,老实本分,生意又做的好,左邻右舍哪个不夸他?配大姑娘你那也是当得起的。”
柳姨娘越说越来劲,说的手都拍起来了,赵氏听了这话却变了脸色,柳氏这是几个意思?什么叫拿慧容当亲闺女似的,她这个正房夫人在这,何时轮到她一个妾在这口出妄言,竟然还要给伯府的嫡出女说亲牵线,简直荒谬!
映容在边上看着也是惊呆了,这柳姨娘不是疯了吧?说的这叫什么话?
慧容已经气的说不出话了,撑着椅子的手一直抖个不停,这个柳姨娘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如此折辱她?
赵氏正要出口斥责柳姨娘,慧容却猛然站了起来,脸色阴沉的走向柳姨娘,柳姨娘见她这样子有些后怕,缩了缩身子道:“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慧容眼里都能淬刀子了,伸手抢过一旁小几上的茶盏往柳姨娘身上一摔,柳姨娘被一盏滚烫的茶水烫的嗷一声跳起来,什么妩媚样子都没了,衣裳也湿了,头发也散了,站在那别提多狼狈了,气得哆嗦道:“你,你……”
碧容急忙跑过来抱住柳姨娘,哭嚎道:“大姐姐这是做什么?你退亲的事与我姨娘又没有关系,姨娘是好心才要给你说亲,你怎么能欺负我姨娘呢?”
慧容瞪着眼怒骂道:“我呸,我是伯府嫡长女,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破落户里爬出来的贱秧子,也配给我说亲?瞧瞧你自个什么样子,瞧瞧你们家什么样子,痴心妄想的恶心东西,给我提鞋都不配。”
映容已经瞠目结舌了,这位大姑娘的脾气可真火爆啊,原先以为最多拌几句嘴呢,这都动上手了。
慧容神色凌厉的指着柳姨娘的面门,“你竟然还敢说拿我当亲闺女似的,真叫人笑掉大牙了,我母亲可是金陵望族,你一个爬床的贱妾,少在那做满口胡诌了!”
柳姨娘气的往后踉跄了两步,哭着道:“我要找伯爷给我做主,我一片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啊,我受了这么大的羞辱啊,我不想活了呀!”
柳姨娘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叫嚷着不活了,碧容也在边上哭哭啼啼的,母女俩个抱成一团哭嚎,直把赵氏的脑子都吵晕了,这个正院里一片喧闹。
映容见状便跟慧容说:“大姐姐消消气吧,你与柳姨娘这么闹下去也不合适。”
慧容冷笑,“你倒是会做好人,惯作出一副乖巧伶俐不得罪人的样子,就跟你娘一个样子。”
映容听了立刻敛了笑意,“大姐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要连母亲也一并牵连了吗?”
慧容讥诮道:“这么快就变脸,怎么不再多装会儿?”
赵氏本欲斥责柳姨娘,可现下也被慧容的话给气着了,没好气道:“大姑娘如今这是看谁都不顺眼了,连我这个夫人都不放在眼里了,直接就在我的院里闹上了,那也不必多说,直接去找老夫人回话吧,说说大姑娘你都做了些什么事?”
慧容哼道:“你不必拿这话吓唬我,纵然我有错,那夫人你更加有错,妻不贤则后院不宁,若是夫人你贤惠大度一些,我们余家的后院自然就安宁了,自然了,也不是所有人都与我母亲一般善良贤惠,若是我母亲在,可必然不会像夫人您这样。”
赵氏气的发抖,她最恨别人拿她与高氏比,她一个大活人在这,凭什么要跟个死人争长短。
映容看慧容一脸仇视赵氏的表情,忍不住道:“大姐姐说这话可得凭良心,你母亲的贤惠你见过吗?高夫人过世的时候你才多大?这么些年一直是我母亲操持余家,照顾你长大成人,就算没有情分在也有不少苦劳吧?大姐姐可真是会翻脸不认人,如今把你闹事的原由都归结到我母亲身上了,这话说给谁听都不在理吧?”
慧容睨她一眼,语气嘲讽,“公道自在人心,凭二妹妹怎么伶牙俐齿也说不清夫人的管家失责,家里若要安宁,那必得有个贤良之妇,若是那妇人不贤良管不好这个家,又怎么能指望家里和和气气呢?”
映容被她气的哭笑不得,这是什么歪理?
本来她不想挑事撮火,也不想故意说慧容的伤心事,可慧容连赵氏都一并指责了,好像她做错什么都怪别人似的。
慧容还在咄咄逼人,柳眉微挑,趾高气扬道:“柳姨娘这样口无遮拦言辞无状,便是夫人没能管教好,若是夫人能把妾室管教好,后院里能这么乌烟瘴气的吗?”
映容气结,凝了眉眼冷冷道:“依大姐姐之见,今日之事都怪母亲不贤,没能管好后院了?”
“正是。”慧容理直气壮道。
映容淡淡笑道:“那大姐姐在家里这般吵闹撒泼,与姨娘动手,还指责嫡母,这就是大姐姐所谓的贤良吗?”
慧容沉了脸色正要开口,刚刚还在哭着柳姨娘又突然大叫了一声:“她就是个泼妇,得亏定安候府跑的早,要把她娶回家去那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慧容立刻转身扑了过去,“你这贱妇,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柳姨娘也铆足了力冲过去,两个人扭在一起。
哐当几声,杯盏俱碎,椅子倒了,高几也歪了,柳姨娘和慧容厮打着,一齐摔了个屁股墩,碧容在边上拉拉扯扯又哭又叫,王红二位姨娘躲得远远的,最小的黛容被吓哭了,躲在苏姨娘怀里不敢动。
边上的下人们哪见过主子们打成这样,一个个目不转睛的盯着看,都干站着不敢轻举妄动,嘴里吃惊的念叨着我的乖乖,我的乖乖!
一时间整个正院哭声连天,骂声不绝,房顶都快要被掀翻了,赵氏急得直跺脚,骂一旁的婆子丫鬟们,“你们都是死人呐,还不快上去拦着。”
那几个丫鬟婆子这才反应过来,跑过去拉开柳姨娘和慧容,映容也吩咐了携素和拾兰去收拾地上的碎瓷片,免得扎着人了。
打的不可开交的柳姨娘和慧容被丫鬟婆子们强行拉开,又扶着站起来了,两个人均是鬓发散乱,衣领子也揪扯坏了,手上脸上都是挠痕,慧容到底是闺阁里的小姐,自幼十指不沾阳春水,比不得苦人家里出来的柳姨娘力气大,柳姨娘都快火冒三十丈了,下手也是又狠又重,把慧容的下巴和脖子都挠破了,白皙的脖颈上几道红痕格外明显,不过柳姨娘自己也没好到哪去,结结实实挨了好几个嘴巴子,脸上现在还火辣辣的疼,一旁拉偏架的碧容也捂着肚子叫疼,不知道挨了谁一脚。
赵氏看到这一幕,简直气的要拍桌子,这像个什么样子?好好的请安闹成这样,一个伯府嫡女竟然在家里跟姨娘打架,说出去人家不得笑话死!
柳姨娘捂着红肿的脸颊,痛的龇牙咧嘴,碧容在旁边也低着头哭,慧容恶狠狠的看着柳姨娘,又见碧容那委屈巴巴好像受了多大欺负的样子,更是怒火凝噎咽不下去。
眼瞧着往前一扑又要开始动手了,一旁眼尖的两个老婆子赶紧冲上去拽住她的手臂,赵氏见她没完没了,便厉声呵斥道:“大姑娘这是要干什么?这里是正院,不是你耍脾气的地方,我敬着你是家里的长女,好歹要给你留几分颜面,可你却给脸不要脸,在嫡母院里与姨娘争吵打架,这就是你嫡长女的样子?这就是你嘴里的贤惠?”
慧容被几个老婆子扯着,费力挣扎着却动弹不得,听得赵氏这么说她,立刻泪眼婆娑,尖叫着哭喊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欺负我,都欺负我!”
慧容从婆子的手里扭开胳膊,转身往门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慧容的两个小丫鬟凝露和凝霜都吓呆了,见慧容跑出老远才慌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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