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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下元节（二）

“结婚的意义是什么呢？”

正是初冬, 寒夜与明月齐齐堕到眼前, 两岸的青山化为暗影，江水拍岸的声音轻轻地落在耳中, 在眼前卷出往事的浪花。

站在幽暗之中, 往前一步，是滔滔入海的江水, 往后一步则是人类的文明, 许意忽然生出一种虚妄之感，万古如长夜，纵使活在此刻的人统统死去, 江河依旧入海流。

正如杜甫的诗：“尔曹身与名俱灭, 不废江河万古流。”

在这颗蓝色星球之上，人类何其渺小。

这寒冷的夜晚, 果然容易使人变得感性。

许意笑了笑忽然变得多愁善感的自己, 随即，她从口袋中摸出一个桂花糖，剥开糖纸, 将桂花糖放进嘴中，恍惚间，一道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轻轻地闭上了眼, 享受着这一刻。

自从写字楼的一夜后，她已经许久未曾听到谢亭的消息了，那个温柔的医生, 此刻，是否正在将手中的屠刀挥向某只有罪的羔羊呢？

许意皱起了眉头，所有证明谢亭有罪的证据，都消失在那几场大火中。

在写字楼的一夜后，她和沈酿川试图在秦案身上找到任何可以将写字楼的一夜与BJ或者谢亭联系起来的东西，但遗憾的是：他们两人一无所获。

让许意感到意外的是：冯莘也是从长夜中活下来的幸存者，只是，冯莘喜欢的那名女生何意则没有这么幸运，她死在了教学楼的一夜中。

更奇怪的是，何意的朋友梁意，死在了宿舍楼的一夜中。

想要掀开罩在他们三人的头顶的那张大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许意想。

在冥冥之中，命运的绳将他们三人拴在了一起。

在桂花糖的香气将要消失殆尽的时候，许意听见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坚定又沉缓的声音，这道声音在念着一首诗。

在这首诗中，许意轻轻地转过头去，却见甲板的另一头，一棵树正缓慢地向她靠近。

“没有星光的夜晚

总是有失眠的风险

我闭上眼

想着你的脸

是满目江山

是声声念远

曾有红袖殷勤捧来玉盘

和那开在淤泥里的青莲

此刻又落到了谁的眼前”

念诗的人是沈酿川，在许意的注视中，他拿着两支冰棍走了过来。

他剥开其中一支的包装纸，递给了许意，道：“是青蕖的诗，乐景哀情，哀景乐情，我猜你是前一种。”

“尽管你和小花生的性格迥然不同，但在某些方面，”许意下意识地跳过了沈酿川刚才的话题，她轻轻地咬了一口冰棍，道，“你和小花生倒是难得地一致。”

桂花的香气又在嘴中逸散开来，许意惊愕地看了一眼沈酿川，道：“桂花味的冰棍？”

“从你对桂花糖的偏爱来看，我想你或许会喜欢桂花味的冰棍，”沈酿川剥开包装纸，咬了一口冰棍，道，“你说的一致是指什么方面？”

冰棍带来的寒气，使许意有一种如遇故知之感，如果用水来形容他们，冯莘会是使人感到恰到好处的温暖的那一种，而她和沈酿川则属于那种哪怕剖开，也无法找到半分温度的那一种。

她缓声道：“在世俗的眼中，往往会被与奇怪划等号的嗜好，小花生喜欢辣与甜的组合，你呢，则喜欢在冬天吃冰棍。”

沈酿川道：“那对桂花糖有着高度依赖的你呢？”

并未想到沈酿川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许意一愣，随即道：“理性要求我不对除真理以外的任何东西，付出过分的关心，桂花糖是个例外。例外这种东西，或许，只要是人，都难以免俗。”

许意的身后，藏着许多的故事，这是沈酿川心头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随后冒出来的，是想要探寻的欲/望，但这想要探寻某个人的欲/望，是沈酿川不想在自己的身上看见的东西。

两人吃完冰棍后，身后的船舱忽然传来一阵欢呼声，许意眉头轻皱，这一定是冯莘口中所说的“结婚前的狂欢”。

她忽然幽幽地道：“沈酿川，结婚的意义是什么？我指的结婚，是世俗普遍认可的结婚。”

沈酿川靠在栏杆上，轻声道：“提问的人，应当先奉上自己的诚意，所以，你认为，结婚的意义是什么呢？”

许意缓缓道：“人们常常喜欢通过一些不必要且繁琐的仪式，来赋予他们的一些行为神圣性，使其接下来的行为合法化。我认为，结婚属于其中一种，不过，鉴于结婚是一种意义丰富的行为，这只是我的观点的部分。”

沈酿川道：“从我的部分观点来看，结婚更像是一种经济行为，它是一种经济上的交换，双方为了实现各自的利益而达成的一种同盟，或者说，契约，尽管其中的许多因素都无法实现量化。”

许意笑了笑，道：“看来我们的观点并不能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被完整表达，或许，我们可以整理整理彼此的观点，然后挑一个下午，好好地辩论一场。”

“如果这是一个挑战……”沈酿川思索了一会儿，点头道，“I 'll take i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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