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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第五章

“梁意, 别出声。”

在手机手电筒的光亮下, 梁意看清了陶慈的脸，她顺从地点了点头。

见梁意点头, 陶慈才松开了手。

梁意靠在墙上, 大口地喘着气，在她的喉咙里, 似乎藏着一条缺水的鱼, 鱼努力地挣扎着，奋力往喉咙外而去，想获得一口新鲜的空气。

但鱼不知道的是：在喉咙之外, 等待着的并不是美味可口的空气, 而是无尽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陶慈才小声地道：“梁意, 抱歉刚才突然把你拖进来了, 我怕你贸然行动会出什么事。吕衣他们已经……”

梁意缓缓道：“吕衣他们……”

陶慈点了点头。

语言的最奇怪之处和最高明之处就在那未说完的话中，言尽于此，而意却犹未尽。

在未说完的话中, 可以藏着许许多多的情绪，而究竟是什么情绪，只有当事者明白, 尽管当时的场景画面可以一一被描述, 但当时的种种心情，却是事后难以被描述的。

在陶慈的未尽之言中，梁意仿佛亲眼看到嘴角泛着冰冷微笑的死神, 动作缓慢而优雅地在吕衣和金科的头顶上挥下了夺命的镰刀。

梁意无力地顺着墙滑了下来，最后整个人都坐在地上，也浑然不觉。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陶慈也蹲下/身子，拍着梁意的肩，她努力地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颤抖：“我听到吕衣的声音就冲了下来，但是我正跑过去的时候，吕衣的声音已经没了，而330的门下全是血。我怕进去会是送羊入虎口，就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

“你怎么会有这里的钥匙？”

“刚才上楼之前拿的钥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拿了这把钥匙。”

梁意愣了许久，忽然看向陶慈，眼中闪过一道希望的光芒。

她喃喃道：“陶慈，所以……你也没有亲眼看到吕衣他们的尸体，也就是说，他们也许还活着。”

陶慈脸上的表情一僵，她张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梁意起身，道：“我想去330看看。”

陶慈却拉住了她的手，摇头，道：“梁意，但我担心……”

疑惑从心头升起，梁意看着陶慈，看了许久，用平静的语气道：“陶慈，你究竟在害怕些什么？”

仿佛被人戳破假面具一般，陶慈僵硬地笑道：“梁意，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梁意垂头，却见陶慈的白色板鞋上有暗红的痕迹，似在雪地里开了一朵红色的花。

如果330的门下有血，那么血迹只会在陶慈的鞋底，陶慈的鞋面上为什么会有血迹？

梁意捂着嘴道：“陶慈，你的鞋上为什么会有血？”

陶慈低头一看，随即脸上闪过几分惊慌，脸色苍白地道：“梁意，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梁意皱着眉头，如果陶慈不是凶手的话，那她和陶慈，也许就是这座宿舍楼里除了凶手以外的仅剩的幸存者。

曾从死亡的阴影中走过，梁意深知在死亡的阴影下，最摧毁人的理智的东西，不是凶手，而是对凶手的恐惧和对同伴的怀疑。

梁意深吸了一口气，道：“在没有确切的证据前，我不会怀疑你的。”

听到梁意的话后，陶慈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她缓缓道：“梁意，那把钥匙其实是我在刚进330时拿的。”

“那你为什么……”梁意忽然沉默，随即道，“你怀疑我，所以不肯说真话吗？”

陶慈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害怕。”

一阵迷雾袭来，梁意觉着这一夜，在黑暗中似乎有一双手推着她在白雾中前行，只是她不知道，这双手会把她推向死神还是推向生。

她缓缓道：“为什么这么说？”

陶慈道：“因为我害怕。”

“你害怕什么？”

“我过去的时候，330的门虚掩着，我慢慢地推开门，却看见金科浑身是血躺在一旁，吕衣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没有死，她趴在地上，向我伸手，嘴里还说着什么，但她说得很小声，我没有听见，她想让我救她，我刚要查看她的伤势，却发觉在阳台上，有一个背影，我被吓了一跳，顾不得吕衣，正想逃走，吕衣便抓住了我的鞋。”

“你看清那个背影了吗？”

陶慈摇了摇头。

“那你的钥匙？”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不知怎地，鬼使神差地抓了一把钥匙，然后逃出来，躲进了312，后来我看见了你。”

“那个背影没有追上来吗？”

“没有。”

吕衣的脸又浮在眼前，陶慈终于忍不住崩溃了。

她把头埋在膝盖里，低声啜泣着。

梁意拍了拍陶慈的肩，陶慈却抬起头泪眼朦胧，似乎是想从梁意这里寻求安慰一般：“我知道我不该抛下濒死的吕衣，但我……我也想活下去。”

梁意沉默半晌，握着拳头，道：“该害怕的不是我们，而是手染鲜血的凶手。”

这世上，往往有洋洋得意的加害者与苟且偷生的受害者。

每每看到为恶者肆无忌惮，受害者却要战战兢兢时，梁意便觉着有一把刀子在搅着她的心。

她知道，天长日久，一只叫愤怒的怪物便会住进她的心，它会粉碎她的理智，打破她的希冀，它会在令人窒息的尘土里，掩埋她的心。

梁意摇了摇头，她不想要成为怪物的附庸，她想要公正，想要正义，但一路下来，似乎一直有一双手把她推向死神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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