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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许意的一夜
石碑井然有序地排列在眼前, 人在走进这个地方的时候, 往往会在印象中给这个地方加上凄怆、悲凉等标签，但事实并非如此。
在这个被死亡包围的地方, 她看见了生命的足迹。
在许多石碑与泥土的缝隙间, 生命在肆无忌惮地生长，一株株小草正向她昭示着它们顽强的生命力。
如同她所住的地方一样, 这里会刮风下雨, 也会雨过天晴，春夏秋冬四季毫不吝啬地降临在这里。
哪怕在这里，大自然也严格地遵守着它制定的原则。
但许意并不知晓, 死神在用镰刀收割生命的时候, 是否也会遵照一定的顺序。
一朵朵乳白色的云被风吹过来，又吹过去, 如同人被带到这个世界, 又被带离这个世界。
时隔许久，这是许意第一次到这里。
在许意身前的墓碑上，贴着一张小小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笑起来有梨涡的女子，在照片下，写着:许梨。
许梨, 这是姐姐的名字。
从前, 姐姐总是会一边给她讲笑话，一边给她剥螃蟹，在海边的咸湿的风中, 姐姐脸上的梨涡仿佛也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
她想过很多同姐姐再相见的场景，却并未想过，在她与姐姐失散后多年，她们还会有重逢的一天。
只是，这重逢，是她对姐姐单方面的重逢。
一切都从那个带来噩耗的电话开始。
电话里那道冷漠的男声，哪怕到如今，她仍记得清清楚楚。
他公式化地向她宣告着姐姐的死讯，如同他过去曾无数次做过这件事。
在她听到那个有如惊雷的消息后，所有的一切，不论是欢愉还是痛苦，她曾构建的关于未来的大厦，在一瞬间轰然倒塌。
听到姐姐的死讯时，她刚考上C大，她甚至来不及庆祝，还未发生的欢愉便被命运的双手偷换成了死神的阴影。
她甚至没有勇气来这里看一眼。
让她觉得感激的是：在天崩地裂的时候，有人帮她打理姐姐的丧事。
许意把手中的花放到了墓碑上，却发觉墓碑旁放着一张照片。
更准确地说，那是一张被剪去了一半的照片。
许意俯身捡起那一张照片，看清照片后，许意仿佛又被一道雷劈中。
尽管她总是讽刺旁人的自我欺骗，但这些年，她一直活在她用理性编织出的假面之中。
她总是能很容易地在许多人中分辨出谁是那个人，如同她在这张被剪去了一半的照片中，一眼便认出了那个人。
对许意而言，尽管当年的悲伤遮住了她的理智，但回想起在写字楼发现的那一半的照片，对许意而言，并不是一件难事。
姐姐和施晓出现在同一张照片上，再联系到茅蕤等人的异常……许多可能在许意的脑海中掠过。
她一直以为姐姐的死是一场意外，但……还有什么比受害者的家属更好的陪审员呢？
她站在那里，往事如雪花一般，一朵一朵地压在树梢上。
她不知道在哪一刻，这些雪花就会压断她的神经。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淡淡的桂花香气又传入许意的鼻中。
“是你剪掉了那张照片？”
许意回头，看向来人。
他一身黑衣，如果是在黑夜之中，忽略掉那张脸，他在黑夜中并不显眼，但哪怕是黑暗降临，也并未掩盖他身上流露出的温柔。
但真实的场景是谢亭站在薄光之中，他的手中拿着一束花。
他仿佛站在黑暗与光明之中，摇摆着身子向她走来。
温柔的声音如同一双手在轻抚着她心灵上所有的伤痕，他缓缓地说道：“我不想你在毫无防备的时候回忆往事，你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去接受它。”
许意垂着头，看着照片上的姐姐，她一脸笑颜，那时的她，对即将发生在她身上的厄运一无所知。
许意低声道：“你不怕我报警么？”
“我怕你报警，却更怕你难过。”
“姐姐她当年究竟是怎么死的？他们告诉我……是意外……”
比起人为，许意更宁愿姐姐的死是一场意外，她了解人性，对善良的人最大的恶意便是让这个人在丑恶中死去。
如果姐姐无法逃离在那时必死的命运，她宁愿姐姐死于意外，也不宁愿姐姐死在丑恶的人心下。
谢亭的眼中闪过几分温柔，他缓缓道:“那不是一场意外，你姐姐死于抢劫。”
“抢劫？”
许意的身子颤抖着，从那个人的嘴里，她听到的答案是:车祸。
谢亭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温柔一些，好让这个即将被说出的、残酷的秘密能够更温和一些。
“你姐姐……死于失血过多。”
谢亭很快便发现他刻意的慈悲并没有太大的用处，在许意平静的外表下，正酝酿着一场风暴。
许意颤着声音，缓缓道:“谁杀了她？”
“羊骆、柴荣、曹桐、茅蕤、纪敛、谭嘉、施晓。”
“姐姐她……她死的时候……痛苦么？”
谢亭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叹了一声，可以被听见的叹息显然会加剧痛苦。
谢亭道:“羊骆他们死的时候比许梨更痛苦，相信我。”
凶手死时的痛苦并无益于减轻死者死时的痛苦，增加凶手的痛苦不过是为了满足报复原则。
许意并不畏惧死亡，但她并不希望死亡以这样的形式降临在许梨身上。
“施晓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被抢劫的人是施晓，施晓身上没有带现金，所以……”谢亭顿了顿，接着道，“她给你姐姐打了电话，求你姐姐去救她，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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