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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第一章（捉虫）

在暗红色的布满岁月的尘埃的幕布后, 是一道悬在榕树上的身影。

在那具年轻的身躯上, 缠着一根细长的闪着寒芒的足足有好几米长的钢丝。

在榕树下，一个穿红衬衫的女生正惊慌失措地站在一旁, 唐意记得她的名字, 孙微。

尽管从掀开的幕布的一角，唐意已经看清了舞台上的情景, 但黑暗之中, 惊愕的双手依旧准确无疑地捉住了她。

当一个人以上吊的姿势出现在你面前之时，你会发觉，这个人身上只存在着两种可能, 一是生, 一则是死。

唐意还在惊愕之中时，严砚已经大步走上的舞台, 黑暗使他的身影隐没, 在他身后，一双黑色的眼睛却将他的身影烙进心头。

其他人听见动静很快便赶了过来，看清舞台上的一切后, 穿白衬衫的男生先是一愣，随即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救人啊。”

说完，他便同范熙一同将叶青抱了下来。

叶青被平放在了地上, 冰凉的身躯紧紧地贴着同样冰凉的舞台, 舞台上唯一的灯光，缓缓地将她笼罩其中。

穿着黄色长裙的叶青躺在地上，那曾白里透红的肌肤, 此刻正在慢慢地失去它的颜色，而那条鲜亮的黄色长裙，此刻也如被揉皱的纸一般，静静地躺在地上。

众人围在她身旁，每个人的目光都落在叶青的身上。

唐意想，叶青如果知道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一定会很高兴，如果她不是以这种方式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的话。

环视了一周，除了立在黑暗中的榕树、一根拧成麻花状的挂在榕树的树枝上的围巾以及众人外，舞台上再无他物

唐意的目光如春日的暖阳一般，缓缓地从在场的众人身上掠过，穿白色衬衫的是赵昙，穿黑色风衣的是喻湘，穿牛仔衬衫的是云善，穿灰色Ｖ领毛衫的是李椴，穿西装的是范熙，穿黄裙的是叶青，穿红衬衫的是孙微。

收回目光，唐意发觉，在命运放在她眼前的这张拼图上，显然缺了一块。

尽管赵昙正蹲在地上，他不遗余力，仿佛是要用尽全身力气为叶青做着心肺复苏术，但唐意并未看出任何生命被带回的迹象。

让唐意觉得悲哀的是：在某些时候，一双温热的手比不上一台冰凉的机械。

尽管温热的手会使人落下泪水，但此刻，叶青更需要的是一台冰凉的器械来挽救她即将凋零或早已凋零的生命。

唐意一边拿出手机，一边问道：“你们报警了么？或者，你们打急救电话了么？”

喻湘率先答道：“还没有。”

这群年轻的生命显然是被吓坏了，唐意叹了一口气，道：“那我来报……”

话还没说完，唐意便愣住了，只因她看见手机的信号变成了灰白，而这同冬天一样萧瑟的颜色，仿佛在向她预示着众人黯淡的前途。

前路未明，生死难知。

这八个字忽然如鬼魅一般，浮在她眼前，黑暗为底色，鲜血为字。

严砚轻声地道：“怎么了？”

一丝凉气顺着唐意的背脊缓缓地爬上唐意的心头，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如同冬日里开在枝头的第一朵寒梅，在风中瑟缩发抖。

“手机没有信号了。”

众人都被唐意这话吓了一跳，但很快，他们脸上的惊愕也表明了他们的手机也遭遇了同唐意的手机所遭遇的一样的命运。

叶青仍是毫无反应，唐意只是看了叶青一眼，便确信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人对旁人死亡的抗拒不仅仅是因为死亡会带走旁人的生命，还源于灵魂深处对死亡的抗拒。

但直觉和理智都告诉她，死神的那柄镰刀上从此又添了一个年轻的名字。

死神的镰刀……唐意忽然想起了矗立在大厅的那一座雕像，那一座带着浓烈的死亡气息的雕像。

按照叶青所说，那雕像之前并不在此处，在她对小剧场的记忆里，也没有那雕像的存在。

雕像本身无法移动，只能是人将它搬到小剧场的大厅中。

这时，范熙却叹了一声，他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轻声道：“赵昙……她已经死了……”

赵昙一把甩开范熙的手，继续为叶青做着心肺复苏术，他怒道：“别管我！叶青她很坚强的，哪怕你死了叶青都不会死！”

她记得，之前在化妆间里，为叶青“作证”的那一个男生，就是赵昙。

或许赵昙喜欢叶青，或许不喜欢，但唐意并不在意这件事。

“我去看看出口，一定能找到……”

还没说完，唐意便转身往外跑去。

严砚抿着唇，看了慌乱中的众人一眼，随即也跟着唐意的脚步，大步往大厅处跑去。

孙微的脸色微白，她道：“我去看看后台的出口。”

一直沉默的云善却突然出声道：“我和你一起。”

到大厅的时候，大厅一片漆黑，而在这片漆黑中，唐意发觉有一双眼睛正如同猎人的眼锲而不舍地追踪他的猎物一般，紧紧地黏在她的身上。

她想起了那一座雕像，死神的镰刀还有他脚下的花。

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唐意再一次看清了雕像的模样，雕像沐在黑暗与光明之中，光影使雕像显得渺小可怖，也使它显得高大圣洁。

唐意心神一颤，随即摇了摇头，把手电筒的光往入口处照了照，但隔得太远，手电筒的光根本无法告诉她事实。

走到入口处时，在手电筒的光芒中看清紧闭的卷帘门后，唐意几乎握不住手中的手机。

她只是想起了那一句话。

前路未明，生死难知。

她忽然又想起了《红字》中的一句话，“暗黑的底色，鲜红的A字。”

她丰富的想象力正在勾画着前路的黑暗，一双手却轻轻地，如同清晨的麻雀轻轻地落在河边的草地上一般，轻轻地落在了唐意的肩膀上。

“唐意……”

唐意僵硬迟缓地转过身去，却在手电筒的光中，看见严砚的脸，连同他身上的那一件在黑暗中纤尘不染的白色风衣。

严砚轻声地道：“入口的门被锁住了么？”

无力地拍了拍门，唐意总算确认了这个事实，她的声音里夹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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