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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
一盆冰冷刺骨的水浇在郑若渝身上,她费力的睁开眼睛,眼前却黑红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全身上下传来的阵阵剧痛,让她瞬间明白,自己没死!鬼子将自己拉去刑场给曾团等人陪了一次绑,却并没有一枪打死自己,只是打晕后又送回了牢房。
鬼子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他们为什么还心存幻想,以为吓上一吓,自己就会屈膝投降?郑若渝摇了摇头,嘴角迅速浮起一缕嘲弄。
死而已,人生自古谁无死?!
“郑小姐,死里逃生的感觉,是不是很美妙?”一个令人憎恶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可郑若渝没有给出任何反应,仿佛那只是一头苍蝇在乱叫。
武田正一对此早有准备,也不生气。他甚至觉得,猎人和猎物之间,本就该是这种关系,当然,如果“猎物”能够屈膝投降,那就更好了。自己可以拿着她的供词,回到家去,狠狠拍在家里那个臭女人的脸上,然后告诉对方,这世界上,就没有大日本帝国的武士,无法征服的东西。即便有,也只能等着被消灭!
“郑小姐,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啧啧,非要闹到这步田地,何苦呢?” 假惺惺的叹着气,他继续像苍蝇般嗡嗡不止,“而且因为你,你的家人也遭受牵连,停职的停职,处分的处分,郑孝胥老先生在天之灵若看到这一幕,肯定会死不瞑目!而你即便再怎么坚持,也改变不了,你们郑家从上到下,全都投靠了日本帝国的现实。他们可是已经主动在报纸上宣布,将你逐出家门,如果你再……”
不愧为资深中国通,他翻来覆去,整整说了一个多小时,都没重样。然而,郑若渝不仅依旧瞧都没瞧他一眼,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化过,仿佛在听王八念经。
武田正一见此,心中不由得有些气恼。干脆停住了漫长的演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在郑若渝眼前晃了晃,冷笑着着询问:“郑小姐,这个人你认不认识?”
郑若渝起初并不在意,可等她瞥到那黑白照片上的人时,眼睛瞬间睁得滚圆,惨白的面孔上,不解、悲伤、愤怒甚至是绝望的表情,交替浮现。
照片上,赫然是癞蛤蟆般的武田,搂着穿着一袭婚纱的殷小柔!
看到郑若渝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武田正一心中顿时比喝了冰酒还要欢畅,“你和那帮杀手被押上刑场的时候,也正是我和小柔的大喜之时,很抱歉没有请你参加我们的婚礼。小柔说了,改日一定要请你……”
“畜生!”一句话没说完,郑若渝厉声怒喝。紧跟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提起膝盖,狠狠地顶在了他的大腿根儿处,将他顶得踉跄数步,一屁股坐倒,嘴里发出杀猪般的哀嚎,”啊,啊,啊,来人,给我打死她,打死她,立刻打死她!“几个如狼似虎的日本特务,蜂拥而入。抓起郑若渝,就往刑架旁边旁边拖。
郑若渝没有力气挣扎,干脆听之任之。苍白的脸上,所以表情都变成了骄傲。
她不相信殷小柔,是因为害怕,或者贪图权势,才嫁给了眼前这头猪。如果那样,殷小柔当初就不会再南苑陪着她出生入死,更不会冒着杀头的危险,多次为军统窃取机密情报!她相信,殷小柔,那个善良到有些懦弱的女孩子,多半是为了救大家,才做出了如此巨大的牺牲。就像当年在去固安的道路上,也是她不惜以生命为代价,握着一枚手榴弹走进伪军之间,才换取了众人安全脱身!
“八嘎!” 重新站起来的武田正一,从行刑的汉奸手里抢过鞭子,发疯般抽向郑若渝。
天皇的武士,永远不会认输。凡是抵抗者,要么死,要么被征服。”武田课长又疯了!那女人早就昏了过去,再抽有什么用?“ 几个日本特务互相看了看,快速退了出去。
对于自己的顶头上司的疯狂,他们早已领教。所以谁都不敢多说一句,以免引火烧身。
……
“神啊,请你保佑若渝姐,只要她能活着,我愿意替她承受一切痛苦!”夜色如水,一个容貌憔悴的少妇跪在窗前,双目含泪,喃喃祈祷。她正是刚结婚不久的殷小柔,可在心中,她却没有半分结婚的喜悦,只有无尽的屈辱。
突然,身后的门被撞开了,紧跟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酒气铺天盖地涌来,她急忙站起转身,随即就看到了一双血红的眼睛。
“你……” 殷小柔才吐出一个字,武田正一已经如同饿狼般扑过来,一脚将她瘦弱的身体踹飞出去,重重撞在大衣柜子上。
“哗啦”一声,试衣镜被打了个稀碎,明亮而锋利的玻璃渣落了满身,割的她血流不止。
可还没等她爬起,武田正一已解下带着铜头的腰带,劈头盖脸的抽了过去,一边抽,一边破口大骂:“贱货,又在为那个姓曾的死鬼祈祷是不是!”
“大小姐有什么了不起?你们殷家,从上到下,全是帝国养的狗,全是狗!”
“投降,快点投降!说,你错了,你罪该万死!”
“投不投降?投不投降?再不投降打死你!”
“投降不投降,投降不投降?投降不……”
在武田正一猩红色的眼中,殷小柔一会儿变成了曾清,一会儿变成了郑若渝,一会儿又变成冯大器,铁珊瑚,皮匠等其他中国抵抗者,每个人都浑身是血,朝着他大声冷笑。他越打越起劲,越打征服欲和快感就越强,每一鞭子下去,都会带起数枚血红色的玻璃渣飞舞,殷小柔起初还能大声惨叫,很快,就没了声音,昏迷不醒。
或许是因为武田正一实在作恶多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随着腰带落下,一片碎玻璃竟突然如同暗器般从地上弹起,直奔他的右眼。
“啊!”武田正一尖叫着躲闪,成功保住了眼睛。可右额头一直到头发,却被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污血从伤口汩汩流出。
几个殷家花钱为新姑爷雇佣来的下人听到他的哀嚎,急忙跑进屋子帮忙,见到血肉模糊的殷小柔,顿时吓得两股战战,手足无措。
“蠢货,还不替我拿药!”武田正一面目扭曲,大声咆哮。随即,又抬起脚,朝着躺在玻璃渣里的殷小柔狠狠踹了下去,“别装死!告诉你,曾清早就被我枪毙了,明天,明天我就宰了郑若渝。我让她死,什么神仙就救不了她!”
“神仙也救不了!神仙也救不了!大日本帝国要征服一切,不接受征服者,全都去死!” 丧心病狂的声音从窗口飞出,吓得院子里的仆人们,个个面如土色,气不敢出。
一片乌云遮住了惨白的月光,整个世界迅速变暗,仿佛末日已经降临。
可即便真到了世界末日那天,仍然有人可以从别人的灾难和死亡中,捞取自己的好处。
“咿呀”,有辆黑色轿车在李家大宅侧门外停稳,紧跟着,李永寿下了车,嘴里哼着小曲,摇摇晃晃往院里走去。
他心情怎能不好?亲善协会里几个跟自己不对付的老东西都死了,自己的地位最近扶摇直上。商会的前会长冷家翼和他的几个手下也跑了,自己在里面的地位也相应稳步上扬。最关键的是,是那个挨千刀的侄子好久没来找自己了,这回,恐怕是真的被杀死在哪个山疙瘩里头了。从今往后,这李家大宅,不,乃至整个北平城,谁还奈何得了他李二爷分毫?!
有道是,乐极生悲,李永寿的这种好心情,仅仅持续到他推开了卧室的门。
“二叔,我等你好久了。”黑黢黢的屋子里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李永寿立刻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缓缓蹲了下去。双手抱头,哭丧着脸哀告,“小麒,你又回了?你怎么这么,这么大胆子?你难道没听说,这北平城里头正在到处抓人……”
“这次来找你,有一件要紧的事。”李若水上前关住屋门,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永寿,淡然回应。丝毫没将满城的伪警和日本鬼子,放在心上。
李永寿先是一怔,旋即马上想到一种可能,急忙摆手,“贤侄,贤侄,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去救你那未过门的媳妇吧?不行,坚决不行,我又不是神仙,救她等于自寻死路!”
李若水早就猜到他会这样说,笑了笑,轻轻摇头,“二叔不必这么紧张,又不是让你去劫法场?路是人走出来的,你一下子给说死了,让侄儿怎么接着往下讲。”
李永寿刚要争辩,忽然瞥见桌子上摆着一把崭新的手枪,嘴巴立刻乖乖闭紧,无可奈何静待下文。
“这边的事儿,我都知道了。”李若水用食指轻叩桌面,心中没来由一阵绞痛,紧跟着深呼吸一口气,稍稍恢复平静后,又沉声补充,“二叔,我也不想强人所难,但必须要试一试!你是当局者迷,所以觉得若渝必死无疑,可你别忘了,他是郑孝胥的孙女,郑禹的侄女!”
“哎呀,我的亲侄儿!你说的对,你说得全都没错,可当初跟着日本人一起抓住她的,就是从蔓粥过来的伪警啊!” 李永寿双手抱着脑袋,如丧考妣。
“此一时,彼一时,并且事在人为。”早就料到对方会如此反驳,李若水冷笑着补充,“当时军统那边活动的太频繁,而且又出了叛徒,所以除奸团才会被鬼子连根拔起。而如今,连负责人曾清都已经牺牲了,日本人当然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紧张,只要我们和郑家配合的好,救出若渝,也许可能性不大,但保住她的性命,却未必很难!”
“只是保住她的性命?那,那倒是未必没有希望!”虽然心中有千万个不愿意,可李永寿却突然觉得李若水说的有些道理。毕竟当事人是李家未过门的媳妇!之前郑若渝被拉出去陪绑,而后又被拉回去的事儿,他也听说了,并且为郑家的势力,暗暗吃惊。
“所以,我才说,事在人为。 ”李若水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继续低声补充,“有钱能使鬼推磨。那日本鬼子,也不是铁板一块……”
听闻一个”钱“字,李永寿立刻神经质般从地上跳了起来,放声大哭,“贤侄,二叔没钱了!家产还在你爹手里,我又帮你送了好几次次货,平日家里和公司开销也都很大……”
“那些货,我都给过你钱了,至少,没让你赔本儿!” 李若水轻轻一拍桌子上的勃朗宁,低声反驳,”而这回,钱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出!你要的只是,替我出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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