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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恒十四岁, 初上战场的时候,魏先生给他讲了一个昏君和妖妃的故事。
大约是某朝某代某个小国,国君有心做明君, 身边又有诸多能人,奋力十年,国泰民安。某日外出,浣纱溪边遇着个美女, 一见倾心, 便带入宫中。他爱那女子如珠如宝, 好吃好穿的都送去, 只为博她一笑。女子初入宫廷, 诸多不便, 又四面无亲,即使君王爱重也并不欢喜。女子病了, 国君急得无法, 到处求医问药却无良方。后才有人说女子思乡心切, 放她回去便好。国君舍不得, 想着自己富有四海,爱妃想家,便将家给她搬来好了。
宫中大兴土木, 硬生生挖出个浣纱溪来, 又将她家人接入都城, 加官进爵。
逐渐地, 女子生了野心, 进到妃位,开始不满手中无权。
一步步,王权落入妖妃和妖妃家人手中,最终导致祸国。
那时候,李恒未尝识得情滋味,万分想不通怎么会有人为了一个女子祸害了国家。
此刻,他对着顾皎狡黠的笑,却开始有些明白了。她笑得那么美,那么开心,即使知道笑脸后面还藏着什么,也心甘情愿。更何况,不管顾皎做了什么,对他而言,都是好的。
那些她藏起来,始终不肯对他明言,困扰着她,令她噩梦不断的东西,总有一天会大白的。
李恒吃了晚食,陪顾皎说了会子话,卢士信来拍门。
乡间无甚乐趣,他是烦了,要找人喝酒赌钱。
李恒告知顾皎一声,便出去了,却见朱世杰也跟在旁边。
“要作甚?”他有些诧异。
卢士信‘嘿嘿’地笑了两声,“听说今日赶场,有夜戏?不知这乡间的戏台子,和郡城里有什么不同呢?”
李恒本想劝两句,但见朱世杰也是一派兴味的模样,想了想道,“行,咱们一道儿去。”
乡间的夜戏是何模样,李恒已经品尝过。他自知自己和他们玩不到一道,便又去敲了顾琼的门,将他从床上拖起来。顾琼不明所以,李恒道,“最有趣的夜戏,你知在哪儿演的吧?”
顾琼当然知了,可这奇葩往日不仅不去,还不许他去。他咕哝着起床穿衣,出得门却见卢士信和朱世杰。他心中了然,立马和卢士信亲热道,“保准儿带你们去最够劲的地方。”
一行人取了马,领了几个侍卫,举着火把赶路。
也是路修好了,方便,出小庄没一刻上官道。走了官道后拐个弯,便能听见隐约的锣鼓声响,还有山坳里一点灯火的影子。
卢士信兴奋起来,拍马的声音都快了许多。
距离戏场子近的时候,顾琼下马了。他道,“悄悄儿的去,惊动人就不好玩了。”
少爷们出来玩,要的就是野趣。若惊得那些唱戏的男女失态,僵硬起来便没趣了。他自诩是玩乐的行家,果然切中了卢士信和朱世杰的心思,当真下马步行起来。
夏日乡间颇为无聊,进城也是十天半月才得一回,因此在赶集之外便有许多戏班子唱俗戏丰富生活。
夜戏,上不得台面,专为男人服务的。
走得近了,便能见台上的戏子有袒胸露|乳着,靡靡之音泛起,台下人也是各种污言秽语。
顾琼挤进去,抓了一把铜子,要了一张桌子,将贵客安顿下来。
旁边卖茶食的颇有眼色,赶紧过来推销自家的商品。顾琼买了许多,还让切肉打酒。那货郎见坐下的人穿的都是好衣裳,出手大方的又是顾家二少爷,便估摸着这些都是王世子带过来的手下,腰包里胀鼓着呢。他殷勤地伺候着,忙得不亦乐乎。
也是巧了,看戏的人群里有个王家的小少爷,见那几人颇眼熟,便留心看了。待见到李恒那浅淡的眸色,大吃一惊;再见李恒对着主座的人十分恭敬,他立刻冷静下来,知今晚上是走了运道。他摸出一个银子给货郎,要他无论如何将那些客人留下来,等到他回来为止。货郎有钱挣,自然满口答应了。王少爷便飞奔着骑马回家去,定要抓住这改变家族命运的机会。
李恒听了会子戏,甚是无趣。
卢士信却体会到其中三分滋味,和朱世杰评品起台上一个颇大胆泼辣的女戏。那女戏看不出来美丑,但身段却是丰满韵味,姿态也足够撩人。吃惯了花楼的精致点心,偶尔吃吃红烧大肉也是好味道的。
朱世杰还有世子的姿态在,嫌腻得太过了。他道,“到底不如小家碧玉有趣。”
“大哥和我品味不同,我倒是觉得好。”卢士信问顾琼要了些银子,自去找戏班主说话。
顾琼给了钱,看朱世杰一眼,心里其实有些活动。那世子话都说明白了,他再不懂便是白痴。可荒郊野外,哪儿去找良家的小家碧玉?他虽然有点儿浪荡,但本性老实,干不出伤天害理之事,便装着听不懂,只站着不动。
李恒见他那样,道,“这戏也不好看,你去找班主,换个打得热闹的。”
顾琼巴不得,赶紧跑走了。
朱世杰见他走,冲李恒道,“你这个小舅子,看着有点呆。”
“小儿子么,又才十六岁,不懂事得很。”李恒道。
“说起来,你那个丫头——”
还没死心呢。
李恒沉吟一下,道,“女人的嫉妒心,也是强了些。我不过多问了那丫头两句,便冲我摆脸色,怎么都不说弄哪儿去了。若是问得急了,就说拎龙口城渡口那边,卖去三川道了。也只出门三四天,居然就将人打发了,说甚眼不见心不烦——”
朱世杰吃了一口酒,摇头叹气起来。他自家也有个悍妇,善嫉得很,身边留不住个美貌的丫头。幸而这次留在青州看孩子,否则他还真不得自由。因此,他十分理解李恒那种憋屈的感觉,道,“女人就是这点不好,心眼只得针尖大小。不缺她们吃穿,何苦再这些小事上为难?好好的一个绝色,卖去三川道有甚好?那边的花楼啊,没规矩得很。”
显是信了。
“延之,不是大哥说你。”朱世杰把玩着粗酒杯,“不过一个乡间女子,你竟拿她没办法?”
李恒看他一眼,道,“魏先生走的时候交待过了,面子还是要给的。不然,人白白献那许多粮?”
朱世杰哈哈大笑,真是委屈兄弟了。
夜戏演过一场,卢士信心满意足地回来。他显是去后台潇洒了一番,懒洋洋地伸着胳膊,一屁股坐椅子上,冲俩义兄弟道,“咋样?看会儿?还是走?”
李恒左右瞧,“顾琼呢?”
卢士信往后面一指,“前面翻册子呢,傻小子一个,愣头愣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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