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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皎是被冻醒的, 实在太TM冷了。
她抖抖索索地从被窝里出来, 发现窗户上一片雪亮。
才刚入冬而已,居然下了大雪?
杨丫儿推门进来, 肩膀上全是雪花,她道,“夫人醒了?”
“醒了。”她滑出来。
杨丫儿捏了捏她的手, “好冰。夫人真是的, 都这时候了,还挺什么呢?该烧火墙就烧——”
“别人家吃口饭都难,我还浪费柴火,真是罪过。”顾皎说话的声音在抖。
庄户家里的水田种了米粮,一小部分交了年租后, 剩下的要么留种,要么贪图高价卖做军粮。后又加税,送儿子参军的耗费等等, 搞到现在,几乎家家没什么米了, 都开始吃红薯。然红薯这东西,虽能饱人, 但吃得越多越渴肉。别说顾皎,连杨丫儿和含烟也觉得这种日子难过。
再兼前段时间入山,倒是挖着了许多野菜和山货, 但也只等做小菜吃。
肉, 还是很难的。
顾皎估摸着, 所有人的承受力基本到底线了,若王家和柴文茂再出什么幺蛾子,当真要出事了。
杨丫儿见她又开始想事情,便将衣服拿去熏笼上烘,热了后才给她穿上。
顾皎被暖和的衣裳包起来,整个人来好了许多。她坐在妆台前,对着镜子里又大了几分的自己左右看,问,“我爹呢?回来没有?”
前几日,都城来信。顾璋和他的先生王允谈得很好,有预料这边情势变化,恐怕会祸延龙口。王先生便在自家买了些粮食,安排了一艘船运上来,请顾青山看着日子去接船。
顾皎和顾青山都知,这船粮食是王允递出来的善意,必然是要用土豆做些什么。他们自然是开心的,开心之余又觉得帮了大忙,毕竟这时候,最要紧的便是粮食。而且王先生当真有本事,在三川道被封锁粮道的时候,居然能搞出来一大船来?想当初为了让寿伯和海婆顺利去都城,耗费了多少功夫?
“还没呢。”杨丫儿也是忧心的。
前半月,突然传了消息来,说被征过去的民夫和巡逻队,在运粮的时候偷跑了。因着民夫是顾青山的人,柴文茂盯着他问了许久。顾青山真是有苦说不出,自家的人被强行弄走了,半道上人跑了,却还被怀疑。他十足晦气地问柴文茂,“那些人本就是流民,因为我给他们活干和饭吃,才愿意来龙口。现在王爷要他们去打仗,能不跑吗?那些人,本就是逃了自个儿老家的兵役,怎么可能来服王爷的役?”
理是这个理,但好歹也是一个把柄,被盯着折腾了好几日,最后还是送钱了事。
至于顾皎这边,倒是简单些。柴文茂稍客气,亲来问了一声。顾皎诧异道,“柴大人,那些人本来就是土匪的。以前是有周大人管着,才像个人样子。这下要去打仗送死,能不跑吗?当日要征这些人的时候,便告知你了,你偏不信。”
柴文茂听了这话,冲她阴阴地笑了两声,自走了。
父女两便知,结仇了,难了。
因此,顾青山没回来,顾皎就担心。
顾皎吃了点简单的粥饭,要出去遛弯。最近天气太冷,工坊那处的活儿要得急,但因动的都是布匹之类容易烧起来的东西,着实不敢烧炭火。她爬上坡,在外面看了几眼,许多庄妇已经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开始干活了。
幸好军衣的活还继续干着,郡城那边时不时付点钱来。庄妇们为了省自家口粮,多攒几个钱,纷纷来坊里做活。
她转了一圈,去食堂。准备午饭的大婶已经开始洗红薯和菜干了。
她忍不住道,“婶子,多放些米呀。”
大婶叹口气,“得计划着吃呢,不然挨不过年了。”
“且放心,我库里还存着一些呢。杨丫儿,去叫柳丫儿搬一袋子上来。”
杨丫儿应了一声,跑走了。顾皎待要再走,不想大婶却突然跑出来,将她牵到角落处去。
“婶子,甚事?”
那大婶往外面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道,“夫人,有个事想要求你。”
“你说,只要我能帮得上。”
“我有个妹子,她,她也想出来干活——”
“你说来工坊干活?”
工坊目前主要做军衣,因是细活,大部分都是附近庄子上的庄妇或者小媳妇,只有搬运、装车和下料的活儿才用的男人。
大婶有些心虚的样子,“我知道不该求夫人,也不能让外姓人占了便宜。可我妹子当真活不下去了,家里没饭吃,红薯和油都紧着自家男人和小儿子。大女儿也卖了,眼见要卖小女儿,可是她舍不得——”
顾皎听得一头雾水,甚外姓人?甚活不下去了?
“大婶慢些,我问,你回答。好吗?”
点头。
“你有个妹子,嫁在哪里?”
大婶有些羞愧,但还是说了,“王家庄上。可是夫人,她虽然是嫁去王家庄了,但以前还是咱们庄子上的人,只是我爹娘——”
“好了。”顾皎打断她的话,“她现在王家庄不好过活吗?王家父子现在是柴大人面前的红人,前几日听说还给了赏钱,免了他们明年一部分种子钱。”
一句话,说得大婶都要哭起来。她道,“骗人的。说是免费给红薯种子,但是要提高地租,让现在必须凑钱将明年的租子交了,不然就要收地。老天爷,地都收回去了,还让人怎么活?”
顾皎明白了,王家父子贪图红薯的厚利,要全拽在自己手里。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去外面弄地,便打起了租自家地佃户的主意。这当真要把地全收回去了,势必又有诸多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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