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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屋漏偏逢连阴雨。

秋水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

数度搬家, 她住的地方离城市中心地带越来越远。以至于现在的住家处, 与坐落在开发新区的勤思中学相去甚远，都跨越了五个行政区域。

其实如今这套房子的坐标在十几年前也算是好地段, 可是城市不断扩容，时过境迁, 这片地儿便就像是美人儿迟暮，人老珠黄了被男人弃若敝履。

不过, 莫说男人, 世人不大都是喜新厌旧的么？

距离远，为此，秋水每天上下学, 得要转三道公交车才能抵达目的地, 全程花费近两小时。

很辛苦，但是经济上很划算啊。

秋水算过账。

她每天往来学校与家的公交车费总共是六块钱。即便是周末也要上课，一个月满打满算上课三十天，那也才花一百八十元。而勤思的公寓收费高，每月要三百五十元。这一比，自然走读就要比住读经济多了。

如果再算上住校期间花在吃饭上面的钱，更是节省了好大一笔开支。

家里没有经济来源，存款也没多少，凡事都得精打细算。

秋水六点钟放学, 那时候刘同才联系上了她，讲她妈妈赵岚突然晕倒，已帮着送进医院去了, 目前正在住院观察治疗中。

秋水心急如焚，可也只能跟随公交车那慢摇慢摇的节奏来。等到两个多小时后她终于赶到医院，这座城市已是万家灯火。

她跑步向前，到了病房门口，一切的急、燥、忧心立刻统统隐藏起来，换上轻快的神色，嘴角挂一抹浅淡的笑容。

赵岚的性子是这样的---你急，她比你更急；你忧，她比你更忧。她绝不会事先问情由，见风就是雨。情绪激动得惊天动地，张皇失措得像个孩子。

所以，你若是忧心忡忡地出现在她面前，她指不定以为自己得了绝症，一定会哭得呼天抢地，你什么安抚的话她也都听不进去了。

若是自己受了伤，妈妈她是这样，你又哪还能奢求从她哪里得到一点抚慰？

秋水很疲惫。

次数多了后，她习惯在妈妈面前显露一副没心没肺、若无其事的样子，伤口自舔。

恍惚间，秋水觉得，她好像已经接过爸爸杨文的接力棒，代替他重又为赵岚撑起了一片晴朗的天空。

耳朵先贴在门缝里听了下动静，里面悄无声息。

秋水就轻轻推开房门。

房内光线昏暗，只在一张病床的床头上亮着一盏惨白的日光灯---那张床上躺着的人正是赵岚。

这是个六人间，但偌大的病房里只有她一个病人。

她正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人已经睡着了，但睡得似乎并不安稳。她的额发尽数汗湿，服帖在鬓角和脸颊，头在无意识地乱动着。

看清楚屋内的情况，一霎时，秋水抑制不住热泪盈眶。

好在还有她，妈妈并不孤独。

而她也不孤独，因为还有妈妈在等着她回家。

如果这世上已经无人牵挂，生命不知还有什么意义。

因为是社区医院，不大，且条件也不是很好。

房子老旧，外墙上生了许多滑腻腻的青苔，内部则晦暗阴森。

病人少，医护人员自也不多，没什么人气。也许正因此，医院干脆连消毒药水都懒得喷。一路行来，秋水没闻到味儿，就感觉沁骨的阴冷如影随形地包裹住她全身，忍不住鸡皮疙瘩起来了，瘆得慌。

找不到人陪，她一个人待在开水房里，紧张无比地看着水龙头淅沥沥的流，直抱怨怎么这瓶子一直灌不满？

开水房是由病房简单改装而成，所以还保留着原来的吊扇。照明灯在扇子上面。那风扇慢吞吞地转，搞得房间里的光线忽明忽暗，映在地板上的影子晃动，似鬼影重重。

房间很空旷，于是屋内的一切声响异样大声---水龙头细细的水流声、头顶上风扇咯吱咯吱的响声、偶尔在地板缝里叫两嗓子的蛐蛐儿……每一样都让人心跳加速。

特别是风扇的转悠声，像有什么东西正趴在天花板上啃骨头。

秋水不敢抬头去看，等了十几秒她实在受不了了，慌慌张张地塞上木塞，拎着开水瓶就跑出了开水房。

脚下越走越快，走出廊灯照不亮的走廊尽头，远远竟看到了刘同从三楼的楼梯口转出来，恐惧顿时退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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